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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西大法师感觉自己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听见少年人的声音轻快,眉眼弯起的弧度再惹人喜爱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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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熬过了这场漫长宴会的客人们都离去了。马车亮着幽幽火光,沿着道路驶向一片黑暗的远方。
从二楼向外看出去,窗外森林与山丘黑魆魆的连成一片巍峨起伏,满天繁星闪烁,静静地注视着夜幕下发生的一切。
世界静谧安宁,窗户上蒙了一层湿漉漉的白雾,这是路西恩上辈子居住着的城市里决计看不到的景色。那座容纳着上千万人口的庞大城市昼夜不休,再深的夜晚看出去,总是黑沉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空气里回荡着城市机器运转的嗡鸣。
他记得……节日时江边还会有灯光秀,那时候仅仅傍晚一个多小时,江岸边就能涌入五六十万人。
在这方面路西恩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世界,毕竟人一多小孩子就容易有应激反应,不管是人来疯地想要胡闹还是胆怯怕生地想找地方藏起来,都容易让他在世人眼里表现得像个疯子。
目送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路西恩和熊孩子一起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精神紧绷得太久,疲惫涌上来侵蚀了他的脑袋,他又刚刚洗了热水澡裹在柔软的寝衣里,导致一不留神小朋友就接管了他的身体,先是放松地往大床上一倒,接着抱着抱枕从这边滚到那边,还试图把床垫当蹦床弹来弹去。
就是你们所能想到的,一个小孩子能在床上做出的最幼稚的行为。
左右房间里没有侍从女仆看着,路西恩也就自暴自弃地任由小朋友撒欢,今天这桩事情要是没有对方的倾情演出也不会推进得如此顺利,毕竟他再怎么拿着刀也表现不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癫狂。
他本人的前后反差、死亡的血腥冲击、以及不给人任何喘息余地的剧情展开,这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得到今天这样完美符合剧本的Happy Ending。
他不需要去追讨被莱文弗纳吞掉的钱,庄园主们会把相应的粮食吐出来给他。有粮食做初始资本,工匠和农民都会乐意为他干活,哪怕他给出的工钱只有满足基础温饱。
剧本的核心就是快速展开,在所有人从“路西恩”内里展露出的反差震撼中清醒前,竭尽所能地攫取最多的好处。
至于纯洁无辜塔上公主的皮没法披下去了也无所谓,立场不同设定自然也要随之变化,只有蠢货中的蠢货才会一张皮用到死。
露出獠牙的路西恩在安达西大法师的见证下签订了魔法契约,一张会议中临时起草签订得极其草率的契约。
契约的另一方是诺伯子爵和工会长们推出的工会代表。大多是平民出身的工会长并非路西恩的首要目标,只是为了端平水才把人拉上战车,他真正的目标是诺伯子爵,或者说以诺伯子爵为代表的【维尔维德贵族联合会】。
这个世界没有“个人”这个概念。
农民属于村子里的农会,工匠有自己的工匠工会,贵族又有贵族联合会,甚至统治着各个国家的皇帝/国王/大公们,也都有自己的诸王议会。
每个人所扮演的个人角色都依附于集合之下,由群体意志决定个人意志的方向,由集体争取利益再惠及个人。
而路西恩现在不在任何集合之中。
他不能算在皇室里,没有家庭也不从事任何需要加入工会的职业,但同时作为贵族他没有被任何贵族联合会接纳——皇室出身在贵族里处于极为微妙的位置,说到底贵族联合会就是要为贵族阶层争取利益,而皇室则致力于把更多利益掌握在自己和国家手里,本质上有着难以调和利益冲突。
路西恩一点都不惊讶自己被隐隐排斥的立场。况且比起加入他们,在这一点上他难得跟熊孩子的立场一致:还是破坏他们更有趣一些。
由利益和阶级连接起的纽带就像重心不稳的积木,小朋友永远无法抵抗堆积木的诱惑。
路西恩顶着一脑袋乱毛坐起,按下去还没玩够的熊孩子,脑袋里免不了吵闹一番要他神经一抽一抽地疼,同时又给他以一种奇妙的、自己并非孤独的恍惚错觉。
不过要是按照弗洛伊德那个“本我、自我、超我”的理论来看,每个人都是三个自己陪自己玩,从来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