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鞘不知高悦和卞术都说了什么, 但他从敞开的那扇窗看出去,看到了卞术一脸喜色地离开,他就知道高悦定然是成功说服了卞术, 且卞术原本就打心眼儿里想出宫。
然而,齐鞘的情况和卞术不同。自从老纨绔死了,齐鞘就觉得这世间的爱也罢恨也好, 全部都跟他再无关系。他就像是一个了无挂碍之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轻易拨动他的心弦。也因此, 当他听说皇帝陛下颁发了一道给嫔妃们赦令的圣旨后,他觉得那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不可能走,因为,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他放不下的,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名字,就是‘高悦’。
齐鞘刚才已经跟高悦说得很清楚了, 他要留下来陪着他。他不想离开高悦, 一来,他因自己对男子的不信任,对皇帝和高悦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怀有一份警惕。他不认为等高悦年老色哀之后, 皇帝还能如现在这般宠爱他, 他担心到了那时候高悦一个人住在宫里会寂寞, 所以他想陪着高悦一直走下去。
就算皇帝陛下能够做到从一而终,齐鞘觉得自己安静地待在一旁,做一个见证高悦幸福的人也很好。反正, 他自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男子的了,能看到好友幸福美满又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齐鞘的这些想法, 在被高悦问了一个问题后, 发生了动摇。
高悦问他:“你不想你阿父吗?”
齐鞘愣住, 而后他很诚实的点了点头,说:“想。”
“既然想他,那你又何必留在宫里呢?这宫里规矩繁多,你连给你阿父立个灵牌上柱香都不能做啊!”高悦望着齐鞘,目光带着鼓励,又道:“我能明白你想陪着我的心情,但我更明白你需要一些自由,至少得有空间,能够让你祭奠先人,这样才不失为一个孝子的责任。你明白吗?”
齐鞘眼眶红了,他看着高悦抖了抖嘴唇,没说出话来。
高悦懂他,就像他懂高悦一样;他为高悦想,高悦也同样事事为他着想,这样的挚友一辈子有一位就足够了。
高悦见齐鞘动容,又适当地提了一下,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其实非常优秀。大周像你这么年轻就做到四品侍郎的人只有两位。一个是你,另外一个就是梁辰。如果你愿意敞开心扉,一定可以遇到很好的人,懂得珍惜你,保护你,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但是天下的男子并不是都一个样儿!不过,此事随缘就好,你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
“嗯。”
这件事上,齐鞘并不想多聊。但是高悦所说的那个空间,那个可供他为他阿父尽孝的空间,确实是他需要的。因此,齐鞘临走前,对高悦说:“我会考虑一下的。”他其实还是放心不下高悦,相当于还是不相信皇帝陛下会宠爱高毕焰一生一世。
高悦也明白齐鞘总是担心他是在担心什么。可他和周斐琦之间的事,他不可能跟齐鞘说,也没法说明白。所以齐鞘的去留,只能靠齐鞘自己选择。
这件事闹到最后,后宫里还只剩下一个菡嫔,死活不想走。关于菡嫔,高悦没有管,当他知道这个女人曾经想利用小福子残害他和周斐琦的宝宝时,他就将菡嫔排除在了救赎的范围外。这个女人心思太过歹毒,若非高悦想给未出生的孩子们积些福德,按他以往的脾气早就出手收拾了。
然而,高悦不理菡嫔,太后却也绝不会再容她在后宫里造次。太后将菡嫔叫去了永寿宫,只说了一句话:“你留在宫里便喝了这杯茶,你若是不想喝,改怎么办,你心里不清楚吗?”
菡嫔当时便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她哆哆嗦嗦地给太后磕了一个头,道:“臣妾,这就去,去找皇上求赦令。臣妾,臣妾出宫。”
太后看都没看她一眼,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当天,菡嫔从永寿宫里出来,就立刻求了一道赦令,赶在晚上宫门落锁前带了些行礼匆匆忙忙出宫了。
至此,大周嘉懿帝的后宫,只剩了两位嫔妃,还都是哥儿,一个是毕焰君高悦,另外一个就是齐良人齐鞘。
这件事过去不久,嘉懿七年冬季的第三场雪来了,时间也进入了腊月。
腊月对于大周百姓来说,最重大的一场盛事就是赶在春节之前的选医官。因今年太医院选人不限性别,故而这次参考的人中竟有两成都是女子和哥儿。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医名在外的大手,只因之前制度限制,入仕无门,才一直隐于民间悬壶济世。
这次选医官,因参加的人数众多,除了太医院原来那些太医,高悦还托子弦道长请来了赤云观不少医术了得的弟子为考官。选拔一共分了三场,第一场是笔试,卷子是太医院出的,就要是看医师们的药理知识是否熟练。第一场考试会筛掉一半人选,剩余的那一半参加第二场考试。这一场是一个一个的当面考察,每位考官都会问一些疑难杂症,还会当面考察针灸的手法,切脉是否准确,总之望闻问切一项也不会落下。这一场只取前五百名,进入第三场。
这第三场,考试前高悦让人写了五百张小字条,在进考场前,让侍卫分别发到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