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灯火, 在那张巨大的白纸上投下一层浅浅叠叠的烛影。
赤云道长和皇帝陛下站在纸前,道长左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才推算用的稿纸,右手还拿着毛笔没顾上搁下, 他对皇帝道:“陛下死门应在皇城正东,乃青龙位。贫道适才受高毕焰排盘启示, 已将皇城的八卦方位和此奇门局合二为一, 只是奇门局三门所显, 又与平京城原有布局所应八卦之象不同——
您看这御马场所在的伤门, 乃西北之位,出了赤蛛,属于百虫,而百虫应震卦。但平京在初建时乾在上、在北,坤在下、在南, 震卦亦在东,应青龙及蛇、百虫,青龙门在东, 青龙门外田地为百虫之居,又因青龙镇城门,百虫亦不敢擅入,乃守得平京风水大吉利。现在震卦之象在奇门局中出现在了西北,此奇门局便有拨动八卦之用意。震卦对伤门, 以此类推,这个奇门局的目的恐怕是要借助应验之象, 改变平京风水格局, 最终混淆阴阳!颠倒乾坤!
如今中宫之位本是太乙太极, 对应奇门局为平门, 却因长蛇频出, 蛊虫不断,宫人大调,火灾、人亡,又有正东青叔殿陨落,诸如此类至平门现空亡,龙气泄露,皇家气运被迫消减——贫道听闻还曾惊现白尾小青龙,如今看来那蛇亦是一象,身死亦是不祥。敢问陛下,那蛇的尸身可还有留着?”
周斐琦就算是不懂玄学,赤云道长这番话他还是听得很明白,何况他这二十年在大周可不单单是学会了怎么当皇帝,只不过纵使是他博闻强记,也没想到从那么久之前,这个奇门局就在悄悄运转了。至于那条蛇,“未曾留。不过,朕听闻子弦道长曾取了一颗蛇胆,如今应是在咸钩氏手中。”
“蛇胆乃蛇之精华,不过此蛇死状凄惨,须先超度才可用。”
“道长要用它做什么?”周斐琦问。
赤云道长说:“置于青龙门,将平京八卦拨乱反正。陛下就当是给无形转动的罗盘强行钉入一颗楔子吧。”他将周斐琦点头,就开始催促,“陛下,何不叫人去向那咸钩氏取蛇胆?如今离大朝贡还有两日,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呀!”
这会儿御书房外值班的太监是胡公公的大徒弟大胡子,他听见皇帝召唤连忙小跑儿着进去,听说皇帝要见咸钩氏,还愣了下,出门传旨的途中还在想,高毕焰好像才刚出宫不久吧,皇帝大晚上的就召见其他嫔妃这对高毕焰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赤云道长见大胡子出去,才又指着那大白纸对皇帝道:“按照震卦对伤门的排法,死门对得是坤卦。”
周斐琦看着那张大白纸上,死门内写得密密麻麻的各种符号,见赤云道长顿息的这一小会儿脸上的神情特别严肃,不用猜也知道,这边的形势必然极其严峻——
果然就听赤云道长解释道:“而死门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平京的艮位,艮应土地、云象,又有庙、观、城墙高台等;象人为稚子、才俊;象兽为带牙、有角、长尾者;象色为黄,综众为一者,神农祭坛也。”
周斐琦微微一惊,目光微滞了下,追问道:“神农祭坛每年仅仅春夏两季开启,日常,旁人并不能随意进出。”
赤云道长道:“可总有人是方便进出的呀。”
周斐琦忽然笑了,他觉得有些可笑——是呀,就像道长说得,神农祭坛旁人或许不能随便进出,但是大周的礼部本来就负责神农坛的日常维护,他们随便一个借口,进出神农坛简直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谁又会无缘无故怀疑他们跑神农坛是去干坏事去了?
赤云道长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没追问,只针对卦象继续道:“若是启动奇门局,艮卦变为坤,坤亦象地,象云为阴;象人为母为大腹人;象百兽、象黄色。若要艮变坤,则——”他说到这里停了下,似是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说,道:“杀子祭母!”
周斐琦的脸色也随着这句话阴沉了下来,然而赤云道长的话还没完,只听他继续道:“死门现天芮星,乃纯阴二黑,大凶之凶。雾起之时产妇生产,所产之子,用于祭祀,此卦即可扭转成功。”又道:“贫道已推算过,近两日,大雾应在乙亥日寅初二刻,即八月十三,因藏壬甲又应艮坤象,故得此妇,年廿八,王姓,住——”赤云道长翻转手中笔杆,点在一旁的平京地图上,道:“神农田西南乡下,或为狱吏之妻。此人平日为人吝啬,常有恶名在外,想来若找出并不费事。陛下若找出此人,可暂将其护住,待贫道化解了这奇门逆转之局,便可放其归家。”
“好,朕定当尊示而为。”周斐琦说完,便走到御案前写了道密旨,之后招来一暗卫,令其将这道密旨传给李景。
赤云道长推出四门,还剩四门,时间只有两天了,他要做的事却还剩很多,因此争分夺秒,不敢耽搁。
咸钩卷卷来到御书房的时候,站在门外忍不住又打起了嗝。她一路上一直在追问传旨的太监大胡子,皇上叫她到底什么事,大胡子只说圣意难测,端得是一派高冷之态。
好在二公主不放心她,跟着一起来了。她倒是猜了猜,却也只能猜到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