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午夜时分。赤云道长趁所有人都睡熟,在自己房间中架起了一个小型法坛。法坛的正中央放着一只画满咒文的瓷瓶,此时瓶口开着, 瓶塞被赤云道长攥在了手中。
赤云道长五心朝天,盘坐法阵之前,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结印不停。不多时,那由朱砂绘制的法阵竟渐渐泛起了幽蓝的光,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于此同时,赤云道长的语速也越来越快,直到法阵金光炸起的一瞬, 赤云道长突然住嘴,像是被点了穴又似是已入定,总之刚才那般紧张诡异的气氛轰然而散, 整间室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这会儿若是有人开了阴阳眼, 便能看到,赤云道长的魂魄正穿过一堵墙壁往隔壁的屋里去。他的隔壁是李景的书房,这两天已然成了高悦的起居之所。这会儿高悦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唇角微微翘起。
透明的赤云道长来到高悦床前, 抬起一指点中高悦眉心, 紧接着便嗖地一下,如一道烟雾般消失在了高悦床前。
高悦记得刚才自己正坐在极阳殿偏殿的床上指挥小幸子和小福子数钱入账, 他们面前放着十箱金银财宝,可把三人给忙坏了。正数得不亦乐乎呢,突然听见一阵委屈至极的哭声, 好似还在喊着什么‘我不去!放开我!’
谁在哭?谁在喊?
高悦不过好奇了一下, 眼前的财宝就没了——他也来到了一片荷花池前, 不远处的白玉桥上一个老道正拉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往前飞奔,那公子哭闹得很厉害,抱着白玉桥的一尊石狮子雕塑死活不撒手!池水这时突然升起一层淡淡的白雾,高悦看不清那边人的长相,却隐约还是能听道那个公子在哭喊!
高悦想要走过去弄清楚,却发现他竟然一步也迈不过去?!可他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啊,走了半天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儿!这是什么?阵法吗?
那我不会喊么?高悦心念一动,大喊起来:“那边的牛鼻子,不要欺负人!我警告你我和赤云道长是老相识,我要是告诉他道门出了你这种败类看他怎么收拾你!!!”
白玉桥上的牛鼻子:……
臭小子,我就是赤云道长啊!
不过,被高悦这一喊,赤云道长加快了拉人的动作,他低声对那哭闹的人说:“贫道知道你是因执而生,眼下了结的时机已到,你再缠着高侍君也无济于事,不如跟贫道走,至少能助你再入轮回!”
那公子原本一直在哭,听了这话却突然抬起脸来,那脸上竟然什么也没有!!白惨惨一片!!!可是,声音却依旧传了出来——“你不要骗我?”
“贫道修行之人,不打妄语!十日之内定助你再入轮回!”
无脸公子微微垂头,似是在沉思。半晌才点点头,道:“好吧。就十日。”
这一晚,高悦的梦境换来换去,一会儿是钱一会儿是桥一会儿是皇宫一会儿是大海……他还梦见了陈谦,陈谦一直在跑,他一直在追……以至于第二日醒来高悦觉得浑身酸痛,好像晚上被什么人抽掉了骨头似得,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
这日,高悦要去白家客栈,起来后却有些恹恹的。他精神不好,从书房里出来时,正好与在院子里练剑的李景撞个照面。高悦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早’,就打着哈欠兀自往外走。高悦走了没两步,他身后的另一间房的门也被‘哐当’一声拉开,赤云道长顶着一双熊猫眼走了出来,也边走边打着哈欠。
李景:……
这两人昨晚上是去偷鸡了还是摸狗了?怎么连没精神都如此同步?!
“二位这是要去哪儿?”李景见那俩人竟然往他家的后院走,实在忍无可忍,出声唤道。
“吃饭啊。”
高悦和赤云道长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那个夸着肩膀没精打采的样子其同步的精准程度,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这是对亲爷孙。
李景也是败给他们了,无奈地指着另一边道:“饭厅在那边!你们二位昨晚去干嘛了?怎会如此精神不济?”
高悦:“做了个梦。”
赤云道长:“我也是。”
李景:你们当我是三岁还是五岁?做梦而已,至于如此疲惫?!——唉,算了,今日还是亲自跟他们再走一趟吧。
白家客栈自那日被镇东军围封以来,每日都有各色人等以各种名义前来打探,奈何镇东军素来军纪森严,大帅严令之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透露口风的。
今日也是一样,门口一堆人围着,嚷嚷着什么自家有要入宫的采女,马上就要启程了,求各位将军行行好,让他们出去最后再见女儿一面……
李景带着高悦、梁霄和赤云道长才拐进平安大街,隔着老远就听见那边的哭喊声,简直比吊丧还要丧气。李景脸色瞬间一沉,打马快跑,率先赶了过去。
守备的将领一见来人是他,忙小跑着过来为他牵马,笑着问:“大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要开审了吗?”
李景翻身下马,缰绳扔给那人,道:“里面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