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带着幸、福两个小太监,由梁霄的护卫小队护送着一路溜达。这后宫之中,住得都是皇帝家眷,有些地方侍卫也不是都能进入。高悦这一路,但凡是到了梁霄等侍卫不便进入的地方,他立刻拐弯儿。一行人,就这么弯弯绕绕地竟让他们走到了皇城的外门处。再往前走,可就要出宫了。而出宫必须有腰牌,高悦自然是没那东西,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对宫外自由生活的向往。
他就那么在宫门内站了许久,直到梁霄提醒他‘侍君若是想赏平京景色,可以登城楼远眺’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得腿都有些发麻。
不过,梁霄这个提议显然深得他心,高悦点点头,带着他这一群随从登上了城楼。这城楼至少有二十米高,人站上去,视野瞬间开阔,连带着心情都开朗不少。幸、福两个小太监显然也是第一次上城楼,看着远处的整片京城不住惊叹。高悦让他们不必跟着,独自一人登上了城楼上的钟鼓亭。
梁霄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高悦也没阻拦。
夏日晌午的阳光还是很辣的,可高悦看着不远处那热闹的街市,熙攘的人群,哪里还管什么日头辣还是甜?!他此刻的心早长出翅膀飞了出去,整个人都在阳光的炙烤下显得有些恍惚。
梁霄见高悦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侍君是在思念家人吗?”
高悦这才略略收回心神,冲梁霄笑了笑,道:“你还记得,我刚来平京时的事吗?若是记得,便说一些给我听吧。我刚刚想了好久,为何竟一件也想不起来呢?”
梁霄愕然!他刚才只是察觉到高悦神思不属,却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缘由。此时他听高悦这般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心里竟然很不是滋味,他担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是病了吗?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高悦苦笑着摇摇头,道:“这种事,我怎么敢跟别人说?”
梁霄一想也是,在这宫里生存,任何一点疏漏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把柄,高悦确实不能将这事宣扬出去。而高悦此时说与他听,显然在高悦心里是极信任他的。这份信任令梁霄很是欣慰,但他听高悦这样说,也更替他难过了。
因此,梁霄几乎事无巨细将第一次在尚书房见到高悦的情景娓娓道出。
……
高悦八岁入宫做伴读,到尚书房的第一天,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小锦袍,头上淡蓝色的缎带梳着整齐的双髻,一双眼又黑又亮又圆又大,乖乖巧巧地跟在大学士身后进了门。
他一进门,尚书房里的那些小子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叹,据梁霄说‘当时大家真都当他是个女娃娃’。后来,大学士把高悦安排在了后排的空案落座。第一堂课后,所有小子们全部围了过去,争抢高悦旁边的空位。李景最霸道,踢翻了梁霄,推倒了柳清歌,最后却被周斐琦一句‘我是皇子’逼退。
周斐琦霸占了高悦旁边的位置,李景只好选了高悦正前方的位置,梁霄坐在了高悦身后,柳清歌不甘不愿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抢座位只是一个开始,每日放课后众人抢着邀请高悦去家里做客那才精彩。高悦那时年纪小,被那几个家伙拉来拉去,难免抻到胳膊扯到腿,一开始他还忍着,后来见他们没完没了,高悦只要被拉得疼一点点就开始哭,他一哭那几个家伙就不敢再招他了。大概是因为高悦哭的次数多了,被众人毫不客气地起了个外号,叫‘高哭包’。
后来,那几个男孩子甚至为了看高悦哭,开始变着花样儿地欺负他。有时是故意藏在高悦身后出声吓他,有时是突然伸脚绊他,有时是骗他去御花园里的假山上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有时是拿虫子放到他的衣袖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其中,自然又是以李景造孽最多。他好多次为了让高悦到他家里做客,故意把高悦的书本抢走,一路挂在鱼钩上,钓着高悦跟在他身后跑。高悦有时候特别生气,会爬上李景的马车,跟他打架。每每这个时候,李景又会突然假哭,骗取高悦的同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回到李府,李景这个小无赖的作孽程度简直连他亲妹妹李荣儿都看不下去。李荣儿数次出手帮助高悦抢回书本,在高悦心里,她自然是李家唯一的大好人,因此高悦小时候总是追在李荣儿身后喊‘姐姐’,两人的关系,一度十分融洽。
再后来,高悦对这种恶作剧渐渐麻木了,也越来越少哭了。不过,李景和周斐琦两个却仍然时不时地会作弄一下他。李景偶尔会把高悦的书本藏起来,看高悦满尚书房里找书看得出神。周斐琦则是动不动就会拉高悦一下,看他要跌倒再出手相助,还非得顺势数落高悦几句‘你怎么不好好走路啊’……
柳清歌更多的时候会找高悦谈论诗词歌赋,梁霄则从始至终将高悦当作友人。
这些儿时的旧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得?但高悦要听,梁霄便讲给他听。
……
高悦认真地听着梁霄徐徐陈述,在他安静的面容下,他的内心却在一点点梳理着自己这个新身份的人际脉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原文中原主只是个工具人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