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铜钟的时针摆向11点。
西泠报社的二楼小窗,还亮着一点点朦胧的昏黄灯光,透过格子窗户的青莲色帘布, 只看到一模糊剪影。
昏暗房间里,只有一盏绿罩小灯燃起淡淡的光, 为这静谧环境, 带来一点点温暖色彩。
长长书桌上, 堆积一叠叠待整理的资料文件,分成四五沓如小山堆,沈清川伏在书桌,手指搭在漆亮钢笔笔身, 墨水自笔尖泄出,在信纸上落下一行行隽秀工整的字迹。
“咳咳... ...”
户外刮起秋风,空气愈来愈冷凝,沈清川拿着一方帕子捂住嘴, 把咳嗽声压下去,木质楼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他怕把楼上已休息的人吵醒。
他把收过来资料整理分类好, 哪些是下期向普通群众输送的科普知识, 需要绞尽脑汁弄的简单易懂些, 哪些是要向大学教授投送的专业资料文献。
沈清川请求神父帮忙收集书籍资料,有不少知道消息的海外同胞华侨, 寄过来的信件如同纷纷雪花片一样。
有些领域不是沈清川能懂的, 专业的还是该送到专业的人手里, 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比如几种铁矿石炼铁, 再从提取铁, 制取钢的方法, 他整理好寄给钢铁厂。
有些专业词语翻译还需要翻看词典,翻译还是挺费心神的。
沈清川闭目,揉了揉鼻梁,缓解一下眼睛的酸涩。
一杯温热的清茶忽然搁在书桌上,冷秋渡看着沈清川,神色冷淡地说道,“剩下的,还是明天再弄吧。”
沈清川放下手,对上冷秋渡探过来的冷淡目光,舒眉展笑,似化开的一阵清风,笑着说道,“不碍事,你还没睡吗?”
二楼还有一个小隔间,可以让加班的员工休息。
“我睡不着。”
“要我来帮你吗?”冷秋渡的声音一如既然,十分清淡,没什么起伏情绪,仿佛是随口一问。
若是其他人听了这语气,只以为是客套话。
沈清川看了一眼,那张露在暖黄灯光中,斯文俊秀的脸,见冷秋渡的眉眼低下,挺直鼻梁,抿着的薄唇更显冷淡不热情。
唯独沈清川知道冷秋渡,冷漠躯壳下有一颗热忱的心,清澈的赤子心。
“不用,你先去休息吧。”沈清川知道冷秋渡忙到十点才去休息一下。
沈清川眉展颜笑,似晚风拂柳,他可舍不得冷同学如此辛苦,万一累倒了,实在是罪过。
他这笑得温柔缱绻,怎么不叫人沦陷,若一粒赤色小豆重重地扣响某人的心菲,激起千层暗浪,波涛汹涌。
冷秋渡放在身侧长衫下的手,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极为细微,无人察觉。
“都忙了一晚了,你明天还有课呢,若是迟到,张先生说不定要打你手板了。”沈清川笑着说。
张明尊虽然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性子也不太好和其他人相处,经常得罪人,但是博学多闻,素来有移动图书馆的称号,西泠报社的刊报资料,他一人就整理贡献了十分之二,且多数是市面没有文稿资料。
送来的时候,资料一大沓报纸,捆起来似要卖的废报纸,直接甩到桌子上,对沈清川趾高气扬地说,“我送我的,你管不着我。”
沈清川当场就拱手作揖道谢,知道张明尊送上来的资料是代表他自己的那份,和康奈大学送来的区分开来。
“明天下雨,张先生不会来。”冷秋渡搬来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沈清川旁边。
拿起一只钢笔就开始整理修整资料,沈清川看着他笑了一声,就随他,继续整理手头上的资料。
窗外漆黑,秋风寂寥长号。
昏暗室内,只余一盏明灯。
笔尖在纸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桌上的清茶还冒着一股热雾,茶香溢散,乳白的烟在灯光下氤氲升腾,渐渐消逝。
灯光拉长两人的影子,影子投印在墙上,叠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的两人。
时间似静水慢流,不知过了多久,冷秋渡整理完那一沓资料,搁下笔,停下。
侧头,刚想对沈清川说整理好了,话就止住,停在唇畔边。
清隽的青年伏在书桌上,大概是太困了,他闭目睡去了。
如白玉的脸庞,长而密的眼睫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似蝶翅栖落,似乎世间所有绵密悠长的情都蕴藏,在那似远山黛的眉目中,鼻子挺而秀气。
往下就是,似多情海棠的花瓣,红而不薄的唇。
就算在严寒秋冬,他一笑,就能重拾温柔而炽热的少年颜色。
让无情的人,也平生无端扯出一丝孤寥,愁肠寸结。
睡容很恬静,约是梦见了岁月静好,一切温柔争相模拟他的半分模样。
冷秋渡眼底翻涌的暗光,似狂风,似骤雨,有不可言喻的悸动,也有克制不动的痛楚。
秋风可以吻他,冷雨可以吻他,世间的一切普通的女子都可以吻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