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咎死死盯着那团在空中舞动如活物的“细线”, 脑子里回想着吴梦乾的一字一句。
它张牙舞爪,它悠闲自在,它视他为唾手可得的猎物。
燕无咎惊奇发现自己能够感知到它。
电光石火之间, 景泓看到燕无咎皮肤下黑色的纹路显现,规律起伏, 与细线遥相呼应。
他身体先于意识,闪身阻挡在燕无咎和恶欲之间。
细线像最锋利的刀, 穿过景泓就像穿过水一样轻松。
燕无咎耳边忽然响起数道重叠的喊声。
“跑!”
“燕无咎,跑!”
燕无咎没有动,仿佛脚下生钉。更多的是突然爆发的自我厌弃,一直恐惧,一直在逃,他恨这样的自己。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细线在这时成了绝佳的诱惑。或者说, 正是它蛊惑了他, 使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燕无咎身上魔气具显,黑纹覆身, 瞳子转变成金色。他不可自控地朝它伸手——
“燕无咎!”
少女从天而降, 扑到他身前,仰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他:“醒一醒!”
“唐樱?”
燕无咎晃了下神, 有一霎怀疑自己是出现了濒死幻觉。唐樱远在云州云山,这个时候,应当在飞泉斋上课, 怎么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这次计划, 不应该有人和她透露。
唐樱伸手在他眼前摇一摇, 严肃道:“醒了吗?”
燕无咎:“……”
他老实道:“好像醒了。”
唐樱漆黑瞳孔中他的倒影, 身上诡异的黑纹缓缓褪去, 眼睛也渐渐恢复正常。
他们在此停滞少顷, 细线却没有停。景泓之后,又有两三道君拦路,无一不被它切豆腐般穿过,就这么轻轻松松重伤几位大乘。
燕无咎没有时间深究唐樱为何会突然出现,但方才消失的求生欲这时全回来了,这次没有人叫燕无咎跑,但他察觉到危险,立刻拉着唐樱跑起来。
蛮霓叫道:“去陈此夜那边!”
两人不知缘由,但上君与道君们自有计划,他们听从安排即可。
陈此夜半死不活,脑子也懵,不知道他们要过来做什么。
只知道好好的天又聚起了云层,一两声雷轰隆隆的……陈此夜心中骂了句娘,渡劫渡劫,他这都要死了,天道还惦记他是个渡劫期,要雷劈他呢。
别的渡劫期也没这么招雷劫爱啊。
但唐樱和燕无咎要过来,他好歹是他们的师兄,再半死不活,也得护着点。
陈此夜这么自我鼓励一番,扶着断柱慢慢站起来。
差不多唐樱两人也到了。燕无咎还有些迟疑,唐樱则是非常自然地拉着燕无咎躲到了陈此夜身后。她在他身后探着脑袋观察战况,同时不忘小声地、担忧地问:“师兄你脸好白,身上好多血,不要紧吧?”
陈此夜:“……我看起来像不要紧的样子吗?”
唐樱:“当初在落日湖,惠虚上君被藤魔所伤……”
“好了好了,”陈此夜咬牙切齿,挺了挺胸膛,“我不要紧!”
唐樱唇角弯了弯,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她一直紧紧握着燕无咎的手,燕无咎最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冰凉与冷汗,还有很轻的颤抖。
但面上,她语气轻松:“说来还要多谢师兄给我报信。”
陈此夜困惑:“我给你报什么信了?”
“你不是将你的游记叫游苑长老交给我么?”唐樱说,“里头夹了封告别书,写得跟遗书似的,那殷殷叮嘱,我一读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么。”
“我把能联系到的道君、上君、院长都骚扰了一遍,总算找到个知道详情且愿意和我说的,并连夜把我带来此处。”
“连夜?”
“夸张手法,总之赶了很长、很累的路。”
陈此夜默然片刻:“其实你不必来。”
“怎能不来!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
唐樱语重心长:“你留的信里说,‘等我办完这件大事回来,名满天下,就发表我这一百三十三秘境游历记;若回不来,还得劳烦唐樱师妹代我发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陈此夜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到只会附和着问问题了。
“这叫立flag,众所周知,说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一定会被抓,说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一定会死在战场,你说办完大事就发表游记,我横看竖看,你这身上是插满了旗子啊。为了救你一命,我才千里迢迢赶来,师兄,要记得师妹对你的情谊!”
陈此夜神思恍惚:“好师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燕无咎看出她其实已经慌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便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唐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熟料唐樱猛然回头,漂亮的脸上难得有生气的意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