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仅是受凉发热, 但因长期身心倦乏、郁结难解,琳琅这一病,数日下来, 依然缠|绵病榻,时睡时醒, 身上高热,始终不能完全退下。
期间, 洛柔惜、裴明霜等,有来探望过她。洛柔惜来时,琳琅恰服药后睡着,夫君与洛柔惜私下问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而裴明霜来时,她人正醒着, 神思也稍清醒些, 倒与裴明霜,说了一会子话。
裴明霜本来不敢打扰夫人病中休养的, 但见她去时, 夫人精神尚可,便坐在夫人榻旁, 关心地说了几句,问夫人怎地病了这许久依然未好,是否是太医诊断错误, 是否并不是单纯的受凉发热, 一再道还是让太医仔细瞧瞧为好, 若是其它疾病被误判了, 拖得久了就不好了。
倚榻的琳琅, 望着裴明霜关心的神色, 嗓音微哑,轻轻地道:“真只是受凉发热而已,是我自己身子虚,但凡有点小病小灾,就得拖病上多日,小姐不必为我担心。”
裴明霜闻言,轻轻叹了一声道:“夫人平日里,还是得多走动走动。依我看,女子就是太静了,成日闷在屋内不走动,所以才容易身体虚,有点小病也需将养许久。若是像我这般多动多练,身体结实,小病无妨。就像前几日夜里,我也受凉发热了,但只头疼了大半天,两碗热药灌下去,出了一身汗,当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小姐前几日也病了?是不是夜里贪凉所致?避暑行宫夜凉,有时半夜忽然落雨就更冷了,小姐晚上就寝,还是要关好窗户、盖好被子为好。”
琳琅关心地问说着,却见裴明霜微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的手指,纠结地扭搅在一处,好像心里,也正纠结无比,有如乱麻。
“……其实那夜,是我自己把自己弄病的”,好一阵后,裴明霜低低地道,“那一夜,我吹了一夜冷风,因为心里乱得很,因为陛下……陛下说,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她抬起头来,看着榻上的顾琳琅道:“先前夫人说,深宫如笼,我得知道陛下对我的心意,究竟如何,再去思考,要不要将一世困在宫中。我觉得夫人说得有理,就在那一夜,大胆问了陛下。陛下说,他待我,并无男女之情。若我是男子,他早就赐我军中官职,若我来日入宫,他会给予我勋贵之女应有的荣华与地位,这份地位荣华,会与我和裴家的功劳相当,他会给我,一位天子对其高门出身的妃嫔,会有的尊重与关怀,但在单纯的男女感情上,他并不能给我什么。”
低低说罢,裴明霜虽想表现地爽朗些,唇际也微微弯着,但那轻轻自嘲的笑意,仍是极苦涩的,“一直以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只是听陛下这样讲,还是有些不甘心呢……”
琳琅听裴明霜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虽没有世人所推崇的女子娇柔之美,但英姿飒爽的裴明霜,也自有一番明丽大方之美,她原担心好色的穆骁,会将魔爪伸向裴明霜,而现在看来,穆骁确实不爱英丽之美,裴明霜因此逃过一劫。
既然能逃过一劫,就千万别再自投魔窟了,琳琅忍着心中对穆骁的无尽厌恨,真心实意地劝裴明霜道:“如此看来,陛下他……确实并非小姐良人,小姐也就不必执着于陛下、将自己自困宫中了。小姐真正的良人,或就在广阔天地间,等着与小姐相遇呢。”
“哪里还有其他良人呢”,受到情伤的裴明霜,叹息着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今生既有幸遇到陛下这样的伟男儿,其它男子,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小姐也太高看陛下了!!”
对穆骁为人,厌恨之极的琳琅,因病中身体不适、身心烦躁,听裴明霜如此说,一下子没能忍住心中恨意,直接道了出来。
一时失言后,她见裴明霜有些惊愕地看着她,静默须臾,找补轻道:“都道情人眼中出西施,也许小姐看陛下,正是如此。若能放下对陛下的情意,小姐眼里就能看得到旁人。人世长久,世上好男儿多的是,小姐还是放宽心吧。”
这一句后,帘内女子们的说话声,复又平和如初。而帘外,原正端药欲进的年轻男子,却手捧着药碗,僵立在外,迟迟没有打帘入内。
方才琳琅那忽然拔高的一句里,隐有深深的厌恨之意。那恨意,裴小姐或许听不出,但他作为深知琳琅性情的夫君,能够敏锐地辨察出来。
……琳琅厌恨穆骁,仅是因穆骁是晋朝的君主,因他覆灭了楚朝,还是,另有他因……
沉默的思虑中,药碗热气氤氲。片刻后,担心药凉的颜昀,中断思绪,打帘入内,向榻上的妻子走去道:“先将药喝了再与裴小姐说话吧,不然药就要凉了。”
裴明霜从前觉得女子之间,一坐就能聊上半日,甚是神奇且无趣,直到她自己与夫人交游以来,方渐渐明白闲话之乐,并能常与夫人聊说到忘记时间。之前怎么聊说都无妨,可今日夫人病着,她还话这样多、占用夫人休息时间,就太不妥当了。
裴明霜察觉自己疏忽,不再打扰,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告辞离去。颜昀坐于榻边,原要舀吹药勺,喂妻子喝药,但妻子不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