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赏看莲花而已, 将近黄昏,琳琅却仍未归。颜昀想及琳琅走前神色,担心是那顾琉珠有意绊住琳琅、无事生事, 心中不安, 欲去碧波池附近寻看找人,却被儿子阿慕拦住道:“谢太医说, 爹爹不能出门受热受风, 要好好休养的。”
阿慕揽下寻找母亲的差事, 向他拍胸|膛保证道:“我去找娘亲回来, 娘亲一定更愿意和我们一起用晚饭, 而不是和那个顾婕妤。”
颜昀笑抚了抚儿子的脸蛋, “好吧。”
恰好今日季安,因奉命送长乐公夫妇日常用物至此, 也来到了太清宫,颜昀便命他陪着阿慕一起去。有心腹季安陪着,颜昀是颇放心的, 他在棠梨殿中, 一边随意翻看着一卷诗书,一边静等着时,听得门外宫人传报, 说是宁王侧妃来了。
宁王侧妃, 即是他的表妹洛柔惜了。
这位表妹,是他母妃那边的亲人, 从前受封温华县主,与他是自幼相识的。在不知母妃利用他复仇前, 他视母家亲人为至亲, 在母妃临死前道出真相后, 他对母妃感情复杂,连带着对母家亲人,心中也有隔阂,只未在面上展露罢了。
传报声落,洛柔惜人已走了进来。在饮茶闲话几句,得知琳琅与阿慕俱不在后,她温顺文静的神情,忽地端凝不少,站起身来,正色向他道:“我有事情,要同表哥单独说。”
颜昀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朝洛柔惜静静看了一眼,略挥挥手,让正侍奉茶水的素槿,退了出去。
殿门轻轻阖上,殿中仅剩二人时,洁如莲花的柔弱女子,立向主座的年轻男子,跪下双膝道:“我是来向表哥请罪的。”
颜昀拈书页的手指,微微一凝,仍未言语,只是静看着下首跪地的女子,看她一向温默的神情,此刻萦满了愧疚,一字一句,尽是自责。
“最近两三个月,我见我的贴身侍女碧茵,回回见到嫂嫂,总是神情有异,似是羞于见人,心中感到诧异,便在昨日,严厉审问了她。
这一问方知,原来春日里在上阳苑,她曾在宁王殿下的威逼下,以我的名义,将嫂嫂诓骗至流光榭……都怪我御下不严,才致嫂嫂被骗……也怪我粗心大意,以致拖到昨日,才问知此事。一想到这两三个月,嫂嫂一直待我如常,并未就此事怪责于我,我真是羞愧难当,真觉对不起嫂嫂,对不起表哥……”
颜昀一直神色无波地听着,待到下首女子的自责声,渐渐低无了,方出声问道:“诓至流光榭后呢?”
洛柔惜怯怯地望着表哥,期期艾艾地道:“碧茵说,宁王殿下命她在榭中雅室的香炉里,加了……加了用于男女迷情的欢情香……她在奉命将嫂嫂引至燃香的雅室等候后,就离开了流光榭……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见表哥神色莫测、长久不语,洛柔惜沉默片刻,又轻声自责道:“都怪我平日待碧茵太宽宏了。若是我待她厉害些,想来无论宁王如何威逼,她都是不敢做这等事的。若不是她以我的名义,亲自去青芜苑请人,嫂嫂定会有戒心,不会轻易地被诓至流光榭,也就不会中了宁王的圈套,不会……”
她逐渐低声不语,无法再往下说时,听上首表哥静静问道:“还有其他事情,需向我讲吗?”
洛柔惜道:“……没……没有了……”
“既没有,就起来吧,请什么罪呢,我已非一朝皇帝,谁也不必向我请罪。”
洛柔惜缓缓站起身来,见表哥已继续垂眸翻书,声亦沉静如水,“你嫂嫂不在,瓜田李下,我就不留你用晚饭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
洛柔惜慢慢向外走去,在将离开时,禁不住回头看向殿中苍白清瘦的年轻男子,见他仍将目光静静垂落在书页上,并未抬头看她一眼,心中酸楚,柔肠百结。
她心里藏着许多的话,想问表哥,想同表哥说,但又清楚地知道,说出来、问出来,只会是自讨没趣。
她的表哥,实是个心狠的,只除对嫂嫂例外,只除了,对嫂嫂……
……真,只除了对嫂嫂吗?
一直以来羡嫉而坚定以为的,在她走进夕阳拂拢的棠梨殿外,被处处熠熠闪光的琉璃瓦,耀得有些眼花时,又在心中,悄悄地动摇起来。
阳光之下,必有阴影,也许表哥对嫂嫂,也有心狠之处,只是,或被藏在过去,不为人知,或正潜在将来,现下尚在萌芽,还未显露出来。
人世,还长久着呢。
夕阳中,年轻美丽的女子,踩踏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走远了。棠梨殿内,颜昀将手中书卷阖上,抬起两指,在眉心处,轻揉了揉。
……琳琅有事情瞒着他,他一直能感觉到的,只是她不愿说,他不能逼问得太紧,不能强求。
……之前,他一直认为琳琅瞒着他的事,是与宁王穆骊相关。因为近来穆骊并未关注琳琅,他手上也有穆骊的把柄,并不将穆骊引以为患,遂对琳琅的隐瞒,也不十分在意。
……琳琅先前说,在上阳苑时,穆骊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