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老火车站正在改建,高高的蓝色挡板沿着售票厅大门排了一溜。此时正值中午,太阳高照,工人们都去休息了,人烟稀少,偶尔一阵燥热的微风吹过,掀起大片尘土。
灰尘漫天中,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慢慢地绕过挡板,走进了售票厅。
大厅里人不多,空调打得低,小身影一进来似乎就打了个冷颤,拍了拍胳膊,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向滚动着各班车次信息的大屏幕,蹲下来,在随身背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里摸了摸,拿出一本字典。
然后她伸出一根短短的小手指,抬头、低头,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仔细地比对着,一字一字小声念出来。
窗口处,女售票员麻利地将票据递给上一位乘客,见后面没人排队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还没咽下水,她就隐约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好。”
售票员一愣,放下杯子,朝外看了看,没人。
她左右望了望,又听到一声更清晰的:“你好,我要买票。”
她狐疑地往玻璃前凑了凑,突然看见一只手扒在了台子上,顿时吓了一跳。
接着,一张肉嘟嘟,还沾着点灰的小脸摇摇晃晃从台子底下露了出来,两手一撑,踮起脚尖趴在台子上,冲她微笑:“你好,姐姐,是我要买票。”
见售票员呆愣着,她往旁边窗口瞥了一眼,见到那边的买票流程,恍然,从带的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本子,肉乎乎的小手将其从窗口下推了进去,“这是我的证件。”
售票员注视着那小本子的封面,几个烫金字在正中央一目了然:A市妖怪居住证。
她迷茫地翻开来,里头薄薄两页纸,左右两边各贴了一张照片,左边就是眼前这小孩的,五官粉雕玉琢,但对着镜头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照片上还有个钢印:A市妖怪管理局。
而右边——右边是只通身雪白的动物,乍一看似乎是只兔子,但细看又与普通兔子有些差异,黑豆一样明亮的眼睛,跟左边小孩的一本正经的眼神惊人地相似。
本子下面有几行字,她只看到第一行:珍稀保护幼崽讹……,就又听小团子说:“我要买一张T011车次的票。”
售票员此刻脑子有点乱,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在哪儿下?”
小白团子很有礼貌,早就考虑好了,立刻回她:“在Z市下,请问多少钱?”
Z市离这里挺远,她看了眼电脑,“两百八。”
“两……”小团子一顿,接着售票员就见她偷偷背过身去,再次打开那个包,好像数了许久,然后转过来,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那我的钱可能还差了一点儿,请问,二十块钱最远能去哪里?”
“……”好家伙,这叫差一点儿?
售票员想了想,回她:“最远能去隔壁C市。”
小团子低头嘀咕了一句:“那不是还在他俩势力范围内。”
售票员终于大概捋清楚了凌乱的思路,“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她边说边朝外张望,没看见附近有什么大人。
小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我没有爸爸妈妈。”
售票员那边已经在拨打铁路公安的电话了,小团子却重新背好自己鼓鼓的小包,朝她挥挥小手:“那我还是先不坐火车了,打扰了,姐姐再见。”
“哎?小朋友?你等会儿!”售票员连连招手,但只一溜烟的功夫,人居然已经不见了。
小白团子回到售票厅外,挥开空中弥漫的灰尘,蹲坐在一个花坛下,开始盘算下一步怎么走。
突然,眼前多了一双开了胶的旧皮鞋,她慢慢抬头,一个瘦高个男人正盯着她看。
那人弯下腰,嘴角咧着,眼里放光,“小朋友,我看你在这里蹲了好久了,你爸爸妈妈呢?”
小团子叹了口气,又重复一遍:“我没有爸爸妈妈。”
男人看起来并不相信,“好孩子可不能撒谎啊,告诉叔叔,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离家出走了啊?”
小团子板着脸,小手指着自己,“叔叔,你不要污蔑我,你知道吗?所有认识我的人,一见到我就说我诚实。”
“真的吗?那叔叔肯定相信你啊。”男人笑得露出两排牙龈,“那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小团子掰着手指:“有姐姐,姐夫,还有哥哥。”
那男人眼珠子转了转,“那你知道姐姐姐夫的电话吗?叔叔帮你联系他们呀。”
小团子摇了摇头,“他们工作很忙的,最近都不在家,而且我也不想联系他们……”说到这里,她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男人眼睛一亮,“那你哥哥呢?”
小团子叹了口气,似乎在追忆什么,“哥哥有点傻,天天忙着洗碗还债,但是越洗,债越多,比我还穷。”
男人闻言一拍大腿,半蹲下来,拉着她的胳膊,“小朋友,外面坏人多,你先去叔叔家里等着吧,等你姐姐姐夫有空了,叔叔再联系他们,把你接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