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 十七瘫在门边,阻拦不得,急得双脚直往门上踹试图叫来候在院子外的十九。千钧一发之际, 是陈承拼尽全力扑过去抱住了往后拖:“阿芙, 把刀放下!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顾月芙立刻剧烈地挣扎:“滚开!恶心的胡狗!别碰我!”
春芜早已吓得呆了, 被陈承这一抱才反应过来,拼命去拉女郎。谢窈却如被钉在地板上一般, 动弹不得,眼中热泪滚滚,仿佛那把尖刀不是被顾月芙攥在手中,而是捅进了她心里。
入洛以来,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失身于人, 不曾殉国守节,本就矮了别人一截。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话会出自好友之口……
那么, 父亲, 兄长,也会这么看她么?
她浑身失了力气,只是垂泪, 顾月芙似已被其夫控制住, 春芜拉她不得, 便犹豫着上前夺刀。却听砰地一声, 顾月芙猛力一挣,将男人撞在桌后的橱柜上,再次提刀上前!
桌案那头,斛律骁却已慢慢地抬起头来, 顾月芙被他目光一摄, 竟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他竟没事!
那酒里下的是麻沸散, 因砒.霜受官府管辖,一时弄不到,退而求其次,人服之后,瘫软如醉。
可斛律骁到底只饮了半碗,竟还有气力!
顾月芙不禁有些露怯,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斛律骁容色冷淡:“陆衡之是自己寻死,你父母宗族也是因你们的皇帝听信谗言而为,与孤有什么相干?与窈窈又有什么相干?你不去找你们的皇帝拼命,反倒找上窈窈和孤,也当真可笑。”
十九还候在外面,他一心只想拖延时间。
“我呸!与你有什么相干?!”顾月芙气得面色通红,“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否则陛下怎会听信谗言!你这胡狗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至于这淫.荡无耻的贱妇!叫你先奸后娶,奸上几回就奸出了感情,软了骨头,把国家大义、夫妇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陈郡谢氏百年清誉都被她丢尽了,竟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她每说一字,便如尖刀在谢窈心里搅动一次,眼泪涓涓地往下滴,春芜气得脖颈通红:“顾娘子!你怎能这样说!”
“她既做得出叛国叛家之事还怕被人说么?”顾月芙提刀就砍。斛律骁将满桌菜肴一掀,杯盘清响,玉碎山倾,举案挡住了第一击。
“带你主子走!”他扭头朝春芜急喝。
顾月芙毕竟是个弱女子,不惯使兵刃,被他这一挡刀刃即卡在了案里,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拔了出来,再度挥刀乱砍,却四五下都没砍中,银芒在空气中翻舞乍隐乍现,若飞龙翩翩、银针乱洒。
斛律骁畏惧她狗急跳墙,左格右挡,只将她往另一边引,瞧见春芜拖了妻子出去后便欲伸手夺刃。十九恰是在此时进来:“殿下!”
斛律骁道:“来这么晚,孤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毕竟饮了半碗,他脚步虚浮,失了力气,只勉强还能支撑站立。十九三两下即夺了顾月芙的兵刃,将其双手反剪、牢牢地控制了,长剑加颈地怒斥:“大胆贼人!我家殿下好意待你,你竟反生歹意!”语罢便欲抽剑杀之。
“别杀她!”地上的陈承哭喊,淌着一地的碎瓷扑至斛律骁身前求,“大王,小的求求您,阿芙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放过她吧!”
他不住地磕着响头,额头撞在地上的碎瓷上,割破皮肉,一片血肉模糊。顾月芙双眼噙泪,瞧着丈夫,低低地叹息了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是被齐人的将领们糟蹋尽了才赏给他的,本以为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掉进另一个火坑,不想他却待她极好,尊重她、爱护她,被她略哄一哄便散尽积蓄放弃军职想办法带她回了洛阳,她弃他主动攀上崔家他也毫不怀疑。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他对她有情,可横着国仇家恨,却并不能回应什么。
她自知活不了了,又畏惧会连累他,眼里流着泪,嘴上却恶狠狠地嘲讽:“你这胡狗,求他做什么?我出身名门会稽顾氏,怎会看上你这胡狗!别做梦了,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令我屈辱无比,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只恨我一幽闺弱质,不能杀他,上报国家、下报父母!我顾月芙的命早也该结束了,与其毫无尊严夜夜遭受噩梦地煎熬活着,我宁愿去死!”
男人流着泪,只顾哀求。斛律骁面无表情,看向门外的谢窈。
她目光凄郁,含了汪晶莹泪珠紧张地盯着顾氏,斛律骁心中微叹,抬了抬手,示意十九放开。
十九心中有气,恶狠狠将顾月芙往地上一掼,恰撞在一地碎瓷之前,收剑入鞘走回到主子身边。男人又忙不迭磕头告谢:“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斛律骁神色厌恶,拉妻子离开:“走吧。”
谢窈泪落涟涟,视线仍是怔怔地落在好友身上。顾月芙却痴痴地笑起来,朝着瓷块,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去。
“阿芙……”谢窈已料到她想做什么,慌张惊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