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冷落他已久,两个人已半个多月未说话了。谢窈这会儿也不想见他,摇头道:“他公务繁忙,我们去吧。”
顾月芙不甘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心想,谢窈不在了他总会来找的,遂同她乘了车出城。
前院里,斛律骁正处理这一月以来尚书台焦头烂额的旧账,十九递了南朝的最新情报。
“南梁的皇帝已打算对谢公下手了,我们的人赶在这前面劫持了谢公,正往北赶。盱眙那边,也已去了信。算着时间,谢刺史这会儿就该收到了,不会轻信南梁朝廷被骗回建康。”
“只是……”十九语气无奈,“听送信的人说,谢公很不配合,他们只得用了点手段。”
意料之中的事了。斛律骁挑眉。他的这位岳父大人一生以南臣自居,想是不会待见他这个便宜女婿。可若不这么做,就只有瞧着他被萧子靖弄死。
至若手段,无非是强捆、下蒙汗药等等,想是要遭些罪的。只怕这位尚未谋面的岳父大人不承他的情,等到了洛阳,又给他气受。
至若妻兄,虽脾气火爆,好歹话却还是听得进去的。他已送信前往建康同意此前让南兖州使团入境之事,把人骗过来再说。
“岳父大人安全就好。”斛律骁道,“先把人送进洛阳来吧。”
他将那封书信点了火折子销毁,打算亲自告诉谢窈这个好消息,回到院子里,她却不在。侍女道:“殿下,王妃同顾娘子家去了。”
斛律骁“嗯”了声,方才的喜悦之情便消失殆尽。想了想,还是决定人到了方告诉她,她从前就不赞成他强掳之举,如今又对他误解颇深,等到尘埃落定了再说吧。
终究是放心不下,他带上十七十九去了东安里。顾氏如今的居所是早派人监察清楚的了,他命十九候在门外,只带了十七,敲响了那座粉墙黛瓦的小院的院门。
来开门的是春芜。见是他,笑容略微僵硬:“殿下怎么过来了。”
“听说王妃在此,孤过来瞧瞧。”
斛律骁推门而入,一进制的一处小院,不很大,却布置得很洁净整齐。院中一株粗大的石榴,一口老井,两畦菜蔬。时值盛夏,石榴树上花若红绡剪碎,又若灯盏,红艳可爱。
屋中,谢窈正同好友有说有笑,畅想着日后也要料理这么一处小院,闻见响动转过目来,见是他,眼中的光明显黯淡许多。顾月芙笑盈盈站起身来:“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民女邀请王妃来家中小坐,魏王殿下,不会不允许吧?”
斛律骁未曾理她,俊目黑黢黢的,只看着谢窈:“和孤回去。”
谢窈撇过脸,又是个逃避的姿态:“殿下请回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顾月芙亦道:“饭已经在灶上蒸上了,魏王殿下也留下来用顿家常饭吧?”
她的小丈夫正在厨房中准备饭食,闻见响动即跑了出来,贵人亲至,激动得无以复加,连连请求。斛律骁瞄了妻子一眼:“也好。”
顾月芙如今的丈夫是鲜卑人,本姓侯莫陈,经前朝建元改制后改汉姓为陈,单名一个承字。席间,顾月芙落落大方地向好友介绍了他,又同丈夫给斛律骁敬酒:“清粥小菜,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海涵。这是家中珍藏的桑落酒,妾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拎起个黄釉扁壶在同样的两尊漆耳杯里满上,一杯递给丈夫,一杯递给斛律骁。
斛律骁视线落在朱色漆杯里,澄白如玉,又如米浆,芳馨四逸。许久也未曾接。
这摆明了是不放心人家家里的酒,谢窈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陈承讪讪一笑:“大王随意,小的先干了。”言罢既咕噜咕噜地喝了,丝毫未有怀疑之意。
顾月芙又给十七也斟了一杯,十七见陈承喝了,料想这女人不会害自己的丈夫,毫不犹豫地也接过饮了。
谢窈便讥笑他:“殿下若是不放心,又何必留下。”自己却伸手欲端。
斛律骁仍是不想饮,碍于妻子的颜面,到底拦下了:“这酒性烈,你身子弱,又何苦自己找罪。”拦下自己用了半碗,又略用了几样菜蔬。
顾月芙见他饮下,借口去厨房里端文火细蒸、刚到时辰的胡炮肉,实则去取了一把剔肉的尖刀来,藏在袖中,回到餐室里。
陈承见她空手而归还有些诧异:“阿芙怎么空着手回来了?是菜还没好么?”
“让开!”
顾月芙却沉着脸。十七立在门边,见她袖中鼓鼓的、显然是藏了利刃,大惊失色:“顾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上前欲拦,却是一阵头重脚轻,软了身体噗通倒地。惊叫道:“这酒有问题!”
陈承又惊又惧,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视若神女的枕边人。顾月芙却瞧也不瞧他,径直提刀向坐在主位上的斛律骁走,目中如蕴冷火。
谢窈着实有些被她吓着了,不禁起身:“阿芙……”
方才一桌人里,就只有她和顾月芙本人没有饮酒,这会儿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顾月芙见她是个想要阻拦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