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宣众人平身:
“都起来吧。今日是元日,良辰佳节大家欢聚一堂本是难得,不必如此约束。”
又唤身侧的少女:“羲和,还不见过诸位长辈?”
那少女便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礼,明眸皓齿,姝颜如花。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的风范尽显。斛律岚悄悄与嫂嫂咬耳朵:“这是裴中书的女儿,太后的堂妹,裴羲和。京城第一才女呢,阿嫂你不认得她。”
“她都十六了,今日各家夫人都来了,太后这会儿把她叫出来,肯定是想给她说婆家。”
斛律岚笑得幸灾乐祸,众人的寒暄声里倒也不显。谢窈无奈把她手轻轻一捏,示意她裴羲和正望着她们。
果不其然,裴羲和来与谢窈见礼时,忽地攥住斛律岚的手请示太后道:“陛下,羲和与季灵妹妹许久未见了,甚是想念。今日来的又都是长辈,我们俩年幼无知,只恐冲撞了,羲和想同太后讨个假,带季灵妹妹出去转转。”
斛律岚气窒,谁是她妹妹了,谁又和她一样年幼无知。阿嫂人生地不熟的,没自己护着岂不更糟?这裴羲和真是过分!
太后在主位上含笑颔首:“你们姊妹感情倒是好,去顽吧。”
裴羲和便把斛律岚一拉,同众人行了礼顺顺当当把她带出殿去。谢窈回眸去瞧小姑子浑不乐意的背影,心想,这裴氏女真是好生厉害。不说心计,独这一份落落大方便是季灵没有的。
她放心不下,遣了青霜出去跟着。
见礼完毕便是赐座分宴,谢窈一颗心皆系在被裴羲和拉走的小姑子身上,心不在焉地捱到了宴席结束。
众人起身向太后告退,太后道:“都先回去吧,魏王妃留下,朕还有些事想同魏王妃商议。”
众人心神各异,一一行礼离开。高孟蕤笑道:“阿嫂可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阿妹这个旧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么?”
“是我读《尚书》还有几处不通之处,想请教魏王妃。”太后辞气柔和,毫无尊者的架子,“阿蕤,你也回去罢。”
谢窈口称不敢,心中却微微忐忑,太后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她?高孟蕤眼中笑意微凝,起身行礼离开。
殿中众人散尽,太后起身朝内殿去,女侍中白氏迎上前来:“请王妃随我来。”
“朕今日独独留下王妃,是有一件事想同王妃商议。”
内殿里,摊开竹简的书案前,太后略带愁容地同端坐在书案另一侧的谢窈道,“我朝所藏的《孝经》注本散佚严重,十不一存,王妃既与郑氏渊源颇深,可否试着为《孝经》做注?”
《孝经》乃儒家十三经之一,是阐述孝道和孝治的重要著作,年代久远,版本众多。当年后汉的经学大家郑玄便曾为《孝经》做注,太后之所以想到谢窈,一是因了太学杏台的那场精彩纷呈的辩论,二也是因为她母亲是北海郑氏的后人。
谢窈颇为惭愧,起身辞道:“妾何德何能,竟能得太后如此看重。然孝乃国朝立朝之本,妾一无知妇人,不敢妄加做注,只怕误了太后的大事。”
“王妃不必妄自菲薄。”太后命白氏扶她起来,笑颜如花,“前时王妃杏台辩经已叫人刮目相看,非籍王妃之力,我朝现在还叫南朝那部伪书蒙在鼓里,以王妃之学识,这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见她面有难色,又关怀问:“可是担心魏王不许?这个不难,我可下诏命你入太学修书。”斛律骁不放心她入宫,难道还放心不下宫外的太学么?
谢窈仍有顾虑:“能得太后青眼,是妾三生之幸,可妾才疏学浅,实在担心误人子弟。”
“王妃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谢窈情知无法拒绝,只好应下。太后又命她在殿中小坐了片刻,见她心不在焉的,知她担心斛律岚,遂命宫人送她出去。
“奴瞧着,太后似是很喜欢魏王妃。”
谢窈走后,白氏笑着对太后道。
裴满愿已移去了窗前书案下支颐静读,翻过一页书,摇摇头道:“只是物尽其用罢了。她有这样好的才学,不该被埋没。”
其实说来也奇怪,她第一回见谢氏时便觉一见如故,好像哪里见过一般,情不自禁地心生亲近之意。可惜她却是斛律青骓的人,不能深交。
太后轻轻地吁了口气,微觉遗憾,又问白氏:“禁军那边怎么样?”
白氏神色凝重,摇头叹气:“底下那些虎贲不服中书监的管束,三天两头便要寻衅滋事,短短一旬间,捅到洛阳令那儿去的案子就有十几起。依奴看,这恐怕是魏王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