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假山后出来的正是斛律骁, 见是她,眉头习惯性地拧起,不耐之色显露无疑。
他对这女人颇有阴影, 上一次被她拦下,还是在元旦之日、太极殿里,天子大飨群臣的宴会上, 他因饮酒过多,想出去透透风。却在偏殿的廊柱后被这女人拦下, 对着他就开始脱衣服……
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妇!
“皇后在打听孤的行踪?”
碍于对方身份,他脚步稍稍滞住,视线毫无感情地落在她发上。跟在后头的十七却被她大胆的衣着刺激得双耳通红,猴子般一跳蹿出三丈远,人在假山上贴着,尴尬望天。
主仆二人的反应无疑刺激了郑媱, 她生得胸大腰细, 肤白雪嫩,历来为自己这一身皮囊自傲,这两人却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不解风情, 心下霎时就有些不悦。
面上却笑吟吟地, 秋波若烟递过去:“是又如何?妾有几句话想和大王说,不知大王可否赏这个脸呢。”
女人生得花容月貌,轻裙如烟, 衬出盈盈窈窕的身段来,雪胸高耸, 腰细如柳, 实在赏心悦目。斛律骁却全然无心欣赏, 冷着脸道:“若孤说,不想赏这个脸呢?”
“魏王好大的面子。”郑媱语气幽幽,一副西子捧心的愁态,莲步牵裙朝他走得近了些,“魏王一定要这般,伤妾的心么?”
这地界半个宫人也无,斛律骁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看也未看一眼脚步生风地要走。却再度被她伸臂拦下:“魏王……”
唤得百媚千娇,如莺啼语。
他脚步急,险些便要与她撞上,不得已后退半步,皱眉厌恶道:“皇后,自重。”
郑媱娇.喘吁吁,一双慧黠眸子里尽是迷离的情意。手在他腰间所系的金缕兽头鞶上悠悠一拉,对上男人猝然发冷的眼神,又咯咯笑了:“魏王好凶啊。”
“妾只是瞧这兽头鞶绣的精致,想多看看罢了。”
“是谢夫人的针指么?妾倒是很羡慕她,得伴您这样伟岸的丈夫,不像妾,日日独守空闺……”
她眼波幽怨,边说纤指边朝他腰间袍服上探去,斛律骁半边身子一偏,她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上,拢着香肩的衣襟也滑下小臂,彻底露出圆润的肩头及半抹妃色的裲裆来,春光流泻,肤色与雪色争曜。
膝盖上火辣辣的疼,面上却不显。郑媱忍痛娇.喘了一声,媚笑着回过头:“魏王……就这么急?”
斛律骁脸色一青,很快恢复过来,嫌恶地把她触过的地方拿袖子掸了掸,唇角含了缕冷嘲的微笑:“郑媱你最好把狐狸尾巴藏牢一些,那几个常侍还满足不了你么?既有真珠,何求鱼目,孤对你没兴趣,找高晟宣去,别对着孤发骚。”
他说得粗俗,饶是郑媱这等笫榻上听惯了男人荤话的女子脑子里也懵了一阵,脸颊红云渐生——却是气的!
这该死的青骓马!竟把她比作鱼目,还叫她去找济南王那老头子!她情愿找阉奴也不找那老奴狗好么!
郑媱眉目发冷,自地上爬了起来,待要再说些什么,他含笑的话音已如春云抛了下来:“当然了,若是皇后殿下等不及,华林园里也多的是发情的兽物,自己找头去。”
他面上带笑,心里实则厌恶透了,这回再不顾那软蛇般缠上来的身躯,长腿一迈拔腿即走,只想尽快回到公府去沐浴换衣。十七机灵,忙也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决绝的背影像是躲瘟神一样,把个郑媱气得险些跌在地上,胸脯不定地高耸,索性把步摇一拔,在裸露的肩头上狠狠一划,捂着半边流血的肩便跑去了式乾殿。
“陛下,魏王欺辱妾,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式乾殿里,天子高长浟正与几名散骑常侍对坐论棋,见皇后云髻散乱,花冠不整、捂着半边赤露流血的肩头哭哭啼啼地跑进来,皆唬了一跳。十五岁的天子脸色阵红阵青,着急地询问道:“阿姊,出什么事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他比郑媱小四岁,私底下,总是以“阿姊”称之。
殿中的几个散骑常侍早与郑媱有了首尾,此刻满怀担忧,不过碍于天子在场识趣地行礼退下,频频回头地走了。高长浟亲把皇后扶进内殿,便要派人去请太医令,郑媱却哭着止道:“不不不,别去。妾不想丢这个人……”
高长浟愈发困惑,这时已有宫人奉了黄酒同清洁的白纱来,亲自拿酒与她洗了伤口,涂抹好治疗创伤的药物,一面担忧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还牵连到魏王?”
郑媱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有所不知,方才妾想一个人散散心,也没带宫人,走至凉风亭地界时却遇上魏王,没说几句就上来对妾动手动脚……”
她说至此处便掩面大哭起来,宫裙下搭在脚踏上的一双莲足乱蹬,哭得声堵气噎,再不肯往下说,只是哭道:“让妾死了吧让妾死了吧……妾是您的皇后啊,竟然遭受如此大辱!”
“竟有此事?!”高长浟脸色阵红阵白,胸膛急剧起伏着,“他是长辈啊,怎能对你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