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书扶着白宁的手, 再冒着风雪走回去。耿氏与她顺路,也与她一道走,此时低声道:“姐姐针线做的慢, 要是一时有什么不凑手的,就告诉我, 咱们便先凑一凑。说来……大约以后的日子,这就这两日算是轻松些呢。”
宋嘉书与她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
是啊,入宫只是个开始。
凝心院前,白南一直撑着一把伞等着。
此时一看见远处自家格格和耿格格的身影,白南就招呼里头的白露白霜准备热水和新茶。
等迎着宋嘉书入门, 她就笑道:“格格快进来用热手帕捂一捂手,然后再……”正说着, 白南看着白宁的脸色问道:“怎么了,白宁姐姐这脸色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宋嘉书:……
白宁恨铁不成钢似的问道:“方才外头云板声你都没听见不成?”
白南只道:“方才我带着他们在院子里铲雪来着,恍惚听见些动静,也没有理会。”
宋嘉书就留下白宁给白南和凝心院众人分说现在的情况, 她自己坐到妆镜前面去,一点点摘掉头上的珠饰。
她本来就不甚喜欢沉甸甸的头饰,所以发上簪的并不多,此时不管金银还是珠玉自然要全都取下。
在白宁带着人去取当日太后薨逝时的用的两套素银钗环时,宋嘉书对着镜子,用薄棉纱, 轻轻沾着清油擦拭去自己唇上的口脂。
待镜子里是一张纯素颜,宋嘉书才细细端量这张, 自己已经看了六年的脸。
钮祜禄氏是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 今年正好三十岁。
再有十一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当然,今年的生日是别想过了。
--
康熙爷驾崩的第三日,遗诏公布天下。
此遗诏长达数页,然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皆很少有人拜读完康熙帝最后一道圣旨的前面一千多字,均是直奔最后一句。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①
自此,雍亲王登基已成定局。
--
几日后。
宋嘉书有些眷恋的环视整个被夜色包围的凝心院,这个她住了六年多的地方。
如今她们的日子,就是白天守丧,夜里回府收拾东西,准备二十七日丧仪完毕,内外命妇释服后,就搬入紫禁城。
且说她们这些待上岗的后宫妃嫔,要定位份搬入后宫并不是头等要事:新帝继位,首要任务是先帝的丧仪和国家大事,后宫且得往后放放。况且先帝爷的后宫颇为庞大,总不能先帝刚刚去世,就把其后宫集体打包塞到狭小的寿康宫,那实在是人摞着人也住不下,总得有个妥善安置的法子。
唯一一个需要尽早敲定的后宫大事,就是太后的尊号。
然而麻烦就出在这里,德妃娘娘,准定的圣母皇太后她老人家,不肯做太后。
且说四爷(还未登基大典,仍按旧时称呼)如今,正是前朝的事情千头万绪之时:好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就康熙爷驾崩当晚,唯有隆科多在侧之事纠缠不休。
老九老十这种素来脾气大,嘴巴不好的,说出来的话更是呛人,几乎直接指着四爷的鼻子质问皇上遗诏的真实性。言谈举止里竟是怀疑遗诏有作伪,四爷这个皇位得之不正的意思。
再往下就是影射四爷弑父夺位了!
这让四爷如何能忍?
偏生四爷如今虽是板上钉钉的皇上,但登基大典未成,又是在先帝爷灵前,他也不能直接处置了手足兄弟们,正是好一个焦头烂额。
结果晴天一个霹雳:不光兄弟们质疑他,后宫里自家亲娘居然也发出了令他又惊又痛的质疑。
“先帝爷遗命我儿胤禛为嗣皇帝,实是令我想不到的。”这句话还不是准太后娘娘私下说的,而是在康熙爷灵前,当着一众嫔妃和命妇说的。
此言一出,立刻以光速传播开来,德妃娘娘晌午说出口,下午就闹了个人尽皆知。
彼时雍亲王府的女眷,作为嗣皇帝的后宫,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