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还没傻到家。
但李氏是个被失宠折磨过得人,对四爷这种‘喜新厌旧翻脸如翻书’的男人是怀着灭绝师太的心思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见弘时如此,还着急道:“你是个实心肠的孩子,只想着孝顺你阿玛,却不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一对母子了。如今连着弘历弘昼两个格格生的,得他的好脸都比你多些,你还不自寻些退路吗?”
意思是:若是四爷喜欢弘时最好,不喜欢,弘时也有势力有本事自保,让四爷动不了他。
弘时想想阿玛阎王似的冷脸,点头应了。
母子两个达成了共识,继续喝粥。
这世上的事儿,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力量大:但问题是,方向错了的话,力量越大越要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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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过了新岁,康熙五十八年迈着步子走来了。
正月里各府日日都要摆年酒,亲朋酒故请一轮,足足摆出去一二十天才算完事。
这是连皇上都封笔不工作歇着的时候,何况旁人。京里勋贵人家都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过节。
弘时就是这时候拿着帖子去跟四爷请示,他要出门做客去了。
四爷看着三位老熟人,老八老九老十九府上的帖子:……
但凡有个十三甚至老五府上的帖子也行啊!
弘时同学倒不是故意气他亲爹。
他只是还有些抹不开颜面,不大想去两位做了世子的兄长那里玩,所以婉拒了三爷五爷府上的帖子,挑了些往日跟他比较和气的兄弟们,尤其想要在弟弟们跟前找一下尊严。
四爷盯了他半晌,最终也没说话,摆摆手让他去了。
横竖弘时对雍亲王府的大事小情都不算了解,就算被老八灌足了迷魂汤,想要套话,也套不出什么来。
四爷:弘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磨练自己的意志,如今出门未必会被人蒙骗了去,这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弘时:阿玛居然肯让我出门应酬,可见知道了额娘跟我的委屈,也晓得了不能不近人情,要多跟亲戚往来才是,阿玛说不定还有救。
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宽容,短暂的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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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宋嘉书披着斗篷来到福晋的正院。
赤雀给她打起了帘子,耳边石榴籽儿一样的红耳坠子微微一晃,恭敬道:“格格来了,快里面请。”
正院的正屋上是侍妾们日常请安,福晋上座受礼之处,也是宋嘉书每天打卡上班的地点。
这回是福晋单独叫她,并不用在正屋候着,赤雀就把她往侧间引。
正屋的摆设古朴大气,不失华贵,待人接客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一见就是王府福晋的气派。然而进了福晋的私人空间,每每到了侧间和耳房坐下,宋嘉书就会想起红楼梦里描述薛宝钗的屋子:雪洞一样没有玩器摆设。
若是搁在现代,福晋就是走断舍离极简风的人。
福晋似乎对于享受和物欲并不在乎和讲究,朴素到近乎于苦修。
正院的屋里从来安静,连带着丫鬟们走路都像猫一样,宋嘉书被这种氛围感染,都跟着屏气起来。
福晋治下严明,对丫鬟们十分严格。
不管是每年宫里内务府分出来的包衣宫女,还是雍亲王府自己买进来的丫鬟仆役,全都被福晋整理的明明白白,每个人得按照宫里的准则来做。
如今这还在正月十五内的年节里,丫鬟们还能带个红花带个红耳坠子。等出了正月,丫鬟们全身上下都不能有大红大绿,从头到脚的佩饰不得超过三件,更不许涂脂抹粉行动招摇——都是宫廷里的规矩。
赤雀请宋嘉书坐了,又让小丫鬟上茶,自己则在通往内间的锦帘前站了,轻声道:“回福晋,钮祜禄格格到了。”
然后退开两步,立在门旁。
果然片刻后,帘子一动,赤云扶着福晋走出来。
宋嘉书起身请安。
福晋身上带了膏药的味道,都不用走近就能闻出来,可见药量之大。
每回过年,内外命妇都要进宫跪来跪去,虽是荣耀但也着实辛苦。
尤其是福晋作为儿媳妇,年前年后又要在德妃跟前伺候,便是有个座也不敢坐实在了,都是直着腰杆子坐一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