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格格的贴身丫鬟去了福晋的正院,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雍亲王府的后宅。
流程众人都很熟悉:请病假和销假。
一旬前,钮祜禄氏以风寒为由开始请假。
风寒、咳嗽、牙疼、跌打等小毛病,各院都备着些成药。否则从福晋处领对牌,再叫人去前院请大夫把脉开药,也是繁琐。
何况自打年侧福晋有孕,大夫都被四爷指到东大院空着的后一进围房里,要请大夫就更麻烦了。
然而七日前,钮祜禄氏忽然发起高热来,一天一夜不退人都晕过去了。
可巧那两日宫里太后身子不安,各王府的爷和福晋都入宫轮番请安伺候,都不在家。
白南见主子实在都烧的气息奄奄的,只得咬牙去敲东大院的门。
偏生门口看门的两个小太监就是不肯通传,只说侧福晋怀着身孕不舒坦早歇了。还是白南顶着要被打板子的罪名,在门口闹了起来,才惊动了年侧福晋身边的嬷嬷。从东大院拉来了刘大夫。
听说刘大夫刚到凝心院一看情形脸都绿了,晚间福晋回府,刘大夫就跪在正院门口说是钮祜禄格格只怕险了救不得了,他先请罪。
好在五日前半夜,钮祜禄氏终于醒了过来,只是有点烧迷糊了,起初连人都不认识。刘大夫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救回来一半算什么事儿呢!
不过幸而钮祜禄氏渐渐明白过来。
雍亲王府众人看着这两日进出凝心院的刘大夫老脸也不铁青了,就知钮祜禄氏虽病的凶险,但到底年轻扛了过来。
今日这叫白宁的丫头出了门往正院这么一走,各院儿心中都门清:钮祜禄氏这是要销假,准备恢复给福晋的晨昏定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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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书换了一身绣着石榴与折枝刺梅的鲜亮衣裳,坐在东侧间边喝茶边等人上门。
白宁的出门,就是她不再闭门谢客的信号。
这回的事儿闹得不大不小——怀着身孕的侧福晋留下大夫照看是四爷吩咐过的。但钮祜禄格格病的又急又重,身边的贴身丫鬟急的要在年侧福晋门口撞墙也是情有可原。可到底好说不好听,有些伤了脸面。
事件的两位正主一个安胎不出门,一个烧的起不来,这几日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可如今钮祜禄格格又站起来了,自然要有个了断。
宋嘉书盯着时辰钟。
康熙爷学贯中西,很乐于在宫里摆些外国的陈设。上意如此,自然西洋的玩意儿也流行,雍亲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有个时辰钟,宋嘉书这里的自然比不上福晋屋里的大金座钟气派,只是个小腿高的普通西洋钟。
白宁已经出发一刻钟了。
也该有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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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钮祜禄格格请安。”
宋嘉书对跟在白南身后的两个人,露出了自己晨起苦练半个时辰的‘端庄标准’的微笑。
前身的记忆,对她来说像是蒙着一层灰尘的老照片。
每见到一个人,宋嘉书都觉得记忆清亮一点,脑子像是一扇一点点被擦干净的玻璃一样。
她认出这两位,都是年侧福晋院中的得力人。
年氏入府就是侧福晋,就带了一个嬷嬷,一个贴身丫鬟进来。
来的两位里,一个就是年氏的乳娘寿嬷嬷。说是嬷嬷,其实她并不老,只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容长脸,整个人一看就极为利落齐整。
另一个是年侧福晋院中的太监包林,是内务府分给雍亲王府的太监,原本是服侍四爷的,经过四爷金口说他服侍的好,送去给了年侧福晋,所以在侧福晋处也是首屈一指的红人。
宋嘉书见这两位齐齐给自己请安,心里微微落下一点。
不管年侧福晋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面上起码过得去,派出了这两个有分量的人,就是一种软和的示好。
果然寿嬷嬷态度谦恭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回格格的话,侧福晋那几日本就反应重又精神不济,谁知道那起子下人就都反了营,欺上瞒下的,格格身边的人去请大夫,竟然也私自瞒下不往里报。”
“侧福晋知道很是动了气呢,若不是现在忌讳着见血,定要将他们打死算完。如今也早都回了福晋——内务府分的人不好打发,就仍旧叫他们回宫里去领罚,府上自己买的人,直接就打发到最偏僻的庄子做粗活去了。”
寿嬷嬷舌灿莲花解释半晌,悄悄抬眼,就见这位钮祜禄格格,只是含笑微微听着,面上也不喜也不怒,略显憔悴的面容上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悠然。
寿嬷嬷是经过事儿的老人。要不是她能干,年家也不会让她陪着进雍亲王府。她自问算是会看人的,这位格格不是装的淡然,而是真的有种悠然闲散,像是……像是在看戏。
心里也就一突。
于是她把神色再放的卑微些,从太监手里接过捧盒。
因宋嘉书坐着,高度比她低,寿嬷嬷索性也就不弯腰而是直接跪了,将捧盒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