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应了一声,抬手提起白玉壶。他的姿态过于温顺,怀妄竟有一瞬戒心四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鲛人王:……啧啧,倒个酒都挪不开目光。
清冽的酒水哗哗入杯,兼竹给怀妄倒完酒,撤手的时候飞快顺走了桌上两颗甘螺。
怀妄余光瞥见,“……”对面鲛人王离了只有一臂之远,他默了两秒,侧身抬起宽大的袖袍给身后的人挡了挡。
兼竹偷偷吸螺:呲溜。
前方的怀妄和鲛人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兼竹一边听,一边吃着。
怀妄道,“鲛人一族看着比之前兴旺许多。”
鲛人王叹息,“血统纯正的族人不多了,若再不吸纳新的血统,恐怕也离亡族不远了。”
“鲛人一族血脉的确珍稀。”怀妄状似无意,“这么些年,鲛人一族可有去过外界?”
“我族隐居于此,并无外出。”
怀妄点了点头,正抬手要抿一口酒,鲛人王目光忽地越过他的胳膊到了他身后,“你在作甚?”
正摸上一颗螺的兼竹,“……”
对面传来的目光凌厉威严,似乎只要断定了自己行为冒犯,便要下旨问罪。兼竹定了定神,摸起那颗螺,神色自然地递到怀妄嘴边,“来,仙尊,嘬螺。”
他体贴,“看您嘴巴闲了。”
怀妄,“……”
鲛人王还在一旁看着,怀妄迟疑一秒,随即俯身低下头——眼前细白的手指捏着小小一颗螺递在他嘴边,指尖还沾了些料汁。
怀妄垂眼咬上,舌尖一动,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指腹,他心头微跳,就着兼竹的手嘬了一口。
只是一口,怀妄很快抬起头,恍若无事发生。
兼竹收回手,在桌下怀妄的衣摆上擦了擦。
怀妄心跳平复,转头看他,“……”
鲛人王见兼竹确实是要喂给怀妄,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他没想到,高冷如怀妄竟会如此中意这名青衣鲛人。
他看了看兼竹的容貌:……原来仙尊也爱美人。
…
这一小小的插曲就此翻篇。
怀妄同鲛人王聊了不一会儿,夜色渐浓,宴会到了尾声。鲛人王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寝宫,怀妄也要回住处。
王宫西侧专门隔出了一处宫院,名为“洗尘殿”,用于接待贵客。
双方起身,兼竹随之而起。
鲛人王嘱咐几句后,又看向怀妄身后的兼竹,“你叫什么名字?”
兼竹道,“回吾王,庶民苍竹。”话落,他感觉身侧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
鲛人王点点头,他揣摩着怀妄的面色试探开口,“便让苍竹送仙尊回去,如何?”
怀妄顿了顿,“可。”
鲛人王试探结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
双方分别,两路宫人领着怀妄、兼竹二人往洗尘殿的方向走。
赤鱼宫灯映亮了宫中长街,两人在后面并肩走着。
这会儿没有鲛人王在一旁审视,兼竹便转过头分辨怀妄的神情。他想看看自己带来的这份“惊喜”中,“惊”和“喜”各自占了多少比重?
却见冷峻的侧颜映着模糊的夜景,怀妄面无表情,神色不明。
兼竹目光重回前方:罢了,怀妄有仙尊包袱,喜悦之情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洗尘殿。
兼竹跟着怀妄进门,宫人退下时还不忘投去几道艳羡的眼神。
殿门从里关上,四下无人。兼竹环视一圈,只见殿内宽敞,轻薄的幔帐从头顶垂落,正前方是一雕花四角圆桌,后置一屏风,想必在后面便是床榻。
怀妄站在一旁没动,兼竹正垂头思考着如何赶在前者开口谴责自己擅自跟来之前,先倒打一耙地指责他偷偷跑路——却听怀妄清冷的声线响起。
“苍竹?”
兼竹收敛了思绪抬眼看他。屋外的光亮透过门扇落在后者肩头,“怎么了,是名字不好听吗?”
怀妄不置可否,只定定看来,“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兼竹视线扫过他眉间的神色,笑了笑,“随夫姓。”
他说完也不等怀妄回话,转头朝屋里走去。
怀妄看着他的身影,心头在刚刚一刹怦然后又阵阵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