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乙目瞪口呆。
门外,小奴隶一人一剑,在雪夜中身形萧瑟。
他和大祭司隔着窗扇对望。
淡淡的秸秆草信息素与芸香草萦绕。
寇羽意识到自己又行唐突,微微颔首,避开祭司视线。
然后负剑于身后,纵身一跃,攀上房顶。
宫殿房顶是一层皑皑的白雪,寇羽横膝抱剑,如孤高的剑客,滚热的身躯不畏惧寒冷,深邃的眼眸俯瞰整座城池。
但凡有野兽敢侵入祭司院落。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殿内。
“……”姜乙愤怒:“他跳到屋顶上了!他以为他是我吗!他以为他的脚脚和我一样香香的吗!”
顾越听到房顶的动静。
垂眸琢磨。
不仅不行,还有点傻。
熔金之城外城。
第一道战壕已经篝火通明,狼群中少数栽到融化的护城河里,更多却淌着冰结的河水嘶吼奔来。
愈来愈多的雨露君被送到祭司宫殿。
寇羽盘踞房顶,视线微沉。平时围绕大祭司的一群护卫不在院内,却是在城中巷道内来回奔走。
等最后一批雨露君抵达。
护送的勇士怒喊:“狼!有狼进城了!”
祭司宫殿大门敞开。
姜乙急忙帮着清点人数。熔金之城有万户人口,多数是天君、地君。雨露君们从小一起长大,加起来也不过两百。
“芍不在。”姜乙一愣。
姜瓦的遗孀,芍不在祭司殿内。
但此时已经顾及不了许多。
宫殿后院,已是有一只灰狼翻入院墙!
寇羽持剑跃下,剑尖寒光一闪,一抔雪泥被撒上狼血。
赶来支援的祭司护卫瞪眼看着他,但知道他白天和祭司同乘,只能憋着不发火。紧接着又有一只灰狼窜入,护卫暴吼,如和寇羽攀比一般力透长矛,把那只老狼叉了个透心凉。
老狼还未死透,在雪地里凄凄嚎叫。
绿光渗人的兽眼向四周看去,它没有企图脱逃,而像是“打定主意”要死在这里。
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都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顽强。
它扫了一圈,似是没料到院内有这么多人。护卫围了一圈又一圈,它却依然在用濒死的视线度量“人”的数量。
紧接着它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围在院落外的狼群听到嚎叫里的讯息,不再硬攻,而是掉头寻找机会。
那只老狼断气,死前冰冷的瞳孔贪婪望着雨露君的方向。
姜乙生于斯长于斯,从小熟知狩猎,低声说道:“它在报讯。它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进来的,如果守院的人不多,它死都不会叫。外面那群狼就会进来。”
姜乙心有戚戚。
那头老狼毛发渐白,身形依然壮硕,年轻时指不定是只头狼。年迈之后,却也愿意为族群而死,是个勇士。
护卫们把狼尸高高悬在院落前。
顾越缓道:“它死了,种群的基因才能传下去。”
姜乙好奇:“基因是什么?”
顾越:“在血脉里遗传的、操纵它们和我们的东西。一只狼的死亡能换取种群最大限度存活,保留更多的基因,这只狼就必须死。”
姜乙目瞪口呆。
他没有完全听懂,却隐隐觉得毛骨悚然。
基因能操纵狼去赴死,那有基因能不能操纵他姜乙?如果狼是因为这个赴死,那这无垠的雪原上,一代又一代野兽传宗接代、以命搏命,又是为了什么?
年轻的少年呆呆陷入有意义与无意义的悖论中不可自拔。
并不知这是困扰几千光年外另一个“人类”的哲学初啼。
等又有灰狼张牙舞爪蹿入。
姜乙忽的开口:“如果有天,这座城没了。我要把它刻在石头上。就算你说的基因传不下去了。”
姜乙扬起脑袋,认真道:“石头是不会变的,我死了都不会。我要刻我们怎么狩猎、怎么驱赶狼群,怎么向那颗星星请愿。”
顾越侧身看向他。
许久点头,温声郑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