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威远伯府的马车上, 戚浔敛着眉目半晌未语,傅玦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不信是周蔚?”
戚浔抬眸看他, “或许他的证供是真的。”
“的确有可能是真的。”傅玦缓声问:“我如今不查他的证供便将他下狱, 可会觉得我有失公允?”
戚浔盯他两瞬,忽然道:“王爷有别的用意?”
傅玦眉梢半扬, 戚浔忙道:“王爷说他偷懒耍滑,但王爷绝不会因此便贸然将他下狱, 王爷也觉得周蔚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想迷惑那真正的内奸?”
傅玦忍不住牵唇,“对也不对,其实周蔚此人,我入京之初便调查过他的出身。”
戚浔很是意外,“那时为何查他?”
“彼时我见你二人常在一处, 便想着,至少得知晓你身边亲近之人的根底,免得你临危而不自知,万一你二人——”
这本是旧事, 但傅玦如今待戚浔之心大不相同, 这话说得他自己不快起来, “因此我令手下人去查过他的家世, 他出自大富之家, 身家还算清白。”
戚浔满眸惊诧地撇嘴,“王爷竟还有此行?”
傅玦一本正经道:“彼时未曾表明身份, 自然只能悄悄地做这些。”
“周蔚既是出身清白, 他自己又无欲无求, 既无野心抱负, 除非被挟恩图报,又或是被拿住把柄威胁,否则一般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戚浔说完,傅玦赞许地颔首,“正是此理,让宋少卿去查他的出身只是缓兵之计,他说的证供,自然也是要查的,不过如今不是最为紧要。”
戚浔全明白过来,眉眼间忧色散去,眼底清华明亮,“我便知道不是这样简单!”
傅玦似笑非笑地,“我看你不知。”
戚浔不解他意,又找补道:“我虽不知王爷如何想的,但我知道王爷不会冤枉他人,并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与周蔚同僚一年多,对他有几分了解,自会替他担忧,我想着今日下值了,去安平坊看看,若能找到那老伯,便能替他作证了。”
这找补说完,反令傅玦心底不是滋味,他本也是深明大义之人,这点子心思更不乐得明说,遂压着性子道,“这些自有人去做,何需你替他找证人?”
戚浔也不执拗,连忙应下,又去掀帘看马车到了何处,傅玦眼神晦暗的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未再说什么。
待到了威远伯府,得知他们来,杜玉萝和杜玉薇一齐迎了出来。
多日不见,如今的杜玉薇再不复此前哀颓之象,她华服加身,雪肤花貌,看起来与身边的杜玉萝一般年纪,行了礼,杜玉薇看向戚浔,微微一笑,“戚仵作,又见面了。”
戚浔扯了扯唇角,“今日来,是为了齐姑娘和吕姑娘的案子。”
杜玉薇看了一眼身边的杜玉萝,“早就料到了,请王爷和姑娘进堂中说话。”
威远伯出城修道,威远伯夫人去华严寺上香,都不在府中,杜玉薇周到地接待,待茶点送上来,傅玦开门见山地道:“此前入宫查问之时,你提过在淑妃的生辰宴上,吕嫣因饮酒不适,离开了片刻。”
杜玉萝坐在下手位上,眼底有些惊惶未定,但杜玉萝从容沉稳地坐在她对面,令她十分心安,她谨慎地道:“不错,那日宴过三旬,她多饮了两杯,说头有些发晕,刚好那会儿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在主桌上说话,也顾不上我们,她便去了偏殿说要散散酒气,就去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期间可有侍从跟着她?”
杜玉萝摇头,“没有的,我们的侍婢也不敢在宫里乱走动,都是守在宴厅门口的,她当时独自去往偏堂,那里面应该是有下人的。”
傅玦又问:“她出来之时,神色可有异常?”
杜玉萝秀眉微蹙,“她出来的时候……的确有些不一样……”
戚浔和傅玦皆提起心神,杜玉萝回想着道:“进去的时候还因头晕面带郁闷,出来的时候,好像酒全都醒了,脚步轻快,眉眼间有些复杂的神色……”
傅玦忙问:“如何复杂?”
杜玉萝迟疑道:“说不出的感觉,她好像又惊喜,又有些害怕,还回头看了几眼,随后定下心神来,面上喜色便越来越多,此前她对明棠有些不喜,可那之后,她反倒能对明棠和颜悦色,只是,也不是真的和颜悦色……”
戚浔和傅玦皆是默然,杜玉萝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按照她的形容,如果是在那时,吕嫣得了某人的许诺,便正好附和这般行止。
“当时一同去偏殿的还有何人?”
杜玉萝摇头,“我未曾注意,好像还有几家老夫人。”
傅玦眼瞳微沉,世家贵族之中,有几家的确是老夫人做主,但和吕嫣一起在望月楼杀人的,总不可能是哪位老夫人,而乞巧节当晚,几位老夫人都在撷芳馆歇着,并无时机出去杀人——
傅玦便道:“那几日可还有异常之处?”
杜玉萝抿唇摇头,“别的我便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