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片刻,她恢复了常态,冷冷道:“看来本宫太纵容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各取所需而已,谈何利用?”
长这么大,这还是大皇姐第一次用这般严厉的语气斥责自己,纪初桃意外之余,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是从那场突如其来的御宴赐婚开始,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从小她就跟在姐姐们的屁股后跑,年年复岁岁,可不知何时开始,姐姐们与她渐行渐远,公正的大姐变得冷硬,明朗的二姐越发放诞,好像只有她一人被抛在了回忆里,举步不前。
她太依赖皇姐们,以至于险些忘了:原来长大后,很多东西不再是撒撒娇就能得到的。
想明白了这点,纪初桃反而能压下酸涩,平静下来。
她握了握手指,下定决心起身,在纪妧惊讶的目光中行了大礼。
“长姐有长姐的立场,永宁都明白。只是祁炎既然给了我,我就要用自己的办法处置他。”纪初桃声线清澈,前所未有的温柔坚定。
纪妧面色稍缓。
片刻,她抬起一手虚扶,望着妹妹道:“既是给了你,怎么玩,当由你自己决定。”
有了大姐首肯,至少在公主府中,纪初桃便能用自己的方式护祁炎周全。
告退前,纪初桃犹豫再三,终是放软声音解释:“大皇姐莫要生气,方才,我并无忤逆之意……”
秋女史捧了公文过来,纪初桃只得将满腹话语咽下,乖巧道:“那,大皇姐先忙,永宁告退。”
说罢福了一福,低着头快步出了殿。
待她一走,纪妧这才闭目,揉了揉太阳穴。
秋女史将堆积的公文搁置在纪妧面前,一一整理道:“先前镇国侯世子入狱,以退为进,弄得殿下既不能杀他,又不能放他,情形十分被动。如今殿下顺水推舟,将他送去三公主那儿,既能暂时削去他的军职,又能解眼前困境,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只是……”
见秋女史迟疑,纪妧睁眼,随意问:“只是什么?”
秋女史道:“只是拔了爪牙的野兽依旧凶狠,三公主殿下性子太过和顺善良,不知能否应付得来。”
“祁炎若真敢做出什么来,于本宫而言反倒是好事,就怕他不肯露出马脚。至于永宁,”纪妧提笔,朱砂在文书上沁出一抹暗痕,许久方晦涩道,“雏鹰不离巢,便永远学不会飞翔。”
以前她总担心纪初桃被人利用,被人欺骗,现在想想,太护着她未必是件好事。人只有伤过痛过,才会长大。
收敛情绪,纪妧用朱砂笔在“琅琊王”三字上画了个圈,上挑的凤眸中是目空一切的强大。
“去告诉皇上,小皇叔最近不安分,便送他回封地去罢,以后不必来京都了。”
……
纪初桃刚回到府邸,便见祁炎坐在庭院石栏之上,手肘搭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一匹独行且强大的苍狼,落拓不羁。
“我说了,拿走。”他冷冷看着面前站了一排的宫侍,树影在他眉间落下一片阴翳。
抬眼间,他与纪初桃的视线撞在一起。
刚满十六岁的少女身姿玲珑窈窕,一袭杏红的大袖礼衫,杏眸花颜,鲜丽无双。
她进宫时尚且开开心心,回来后却轻眉微蹙,似是有些失落郁卒……
不过,她高兴与否又与自己有何干系呢?祁炎看了眼宫侍们送来的那些“衣物”,暗自冷嗤:表面上天真无邪的一个人,竟也会纵容家仆用这种低劣的法子来羞辱自己。
他跳下雕栏站稳,转身欲走。
“祁将军。”纪初桃却是唤住了他,快步走来时秋风灌满了双袖,像是翩跹的蝶。
靠近时,祁炎闻到了属于少女身上的淡淡花香。
纪初桃见祁炎依旧穿着昨晚的素色中衣长靴,腕上缠绕的绷带格外刺眼,不由眉头一皱,“天气阴冷,祁将军为何还穿得如此单薄?”
不提那些衣裳也罢,一提祁炎便难掩燥郁。
心中越是暗流涌动,他面上便越是平静,微痞道:“殿下盛情,可惜罪臣消受不起。”
察觉到他话中淡淡的嘲讽,纪初桃一头雾水。明明早上还相安无事,怎么才几个时辰,又回到之前各怀戒备的样子了?
她瞪着一旁的内侍:“小年,怎么回事?本宫让你准备的衣裳呢?”
小年挪出,小声道:“回殿下,原是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