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下,垂纱辇车缓缓停下。
纪姝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小废物越发胆大了,那么多听话的男人看不上,偏偏看上个最麻烦的。”
她说的是方才在永宁公主府中,纪初桃讨要祁炎之事。
纪姝以袖掩唇,只露出一双风流妩媚的眼睛,等待纪妧的反应。
纪妧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嘴角勾着完美的弧度,连坐姿都是端正优雅的,不露丝毫懈怠。
那双精利的凤眸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半晌,纪妧道:“也并无不可。”
纪姝有些意外,眼眸一转:“长姐的意思是?”
纪妧道:“至少永宁提醒了本宫,惩罚不听话的狼崽子,并非只有‘杀了’这一种方法。”
她既要将狼驯化成听话的狗,也要将娇弱的小白兔训练成出色的猎人。
纪姝了然,拖长语调笑道:“那一定,比杀戮更有趣。”
说罢,她抱起一旁抓铃铛玩的狸奴,起身朝纪妧一颔首:“我府上的车马来了,告辞。”
纪妧未曾挽留,随意道:“下回得空,多进宫走走。”
轻纱鼓动,纪姝病恹恹的笑声从车外传来:“我这副身子,若能活过冬日,咱们姊妹再叙。”
她还是这般没遮没拦,因着体弱多病,一副随时准备驾鹤西去、故而尽情作妖的放诞不羁。
宫门外,为祁家请命的士子尚在义愤填膺。
纪妧充耳不闻,放下车帘时扫了眼局促不安的纪昭,淡然吩咐:“去刑部。”
辇车进了宫门,站在秋风中的纪姝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踩着踏脚上了自己的马车。
甫一撩开帘子进去,就被蛰伏在车中的黑影攥住了手腕。顷刻间两人调换了位置,纪姝被推入了柔软的坐床之中,随即黑影俯身,将她圈在幽暗的角落中。
怀中的狸奴受惊,炸着毛跳到一旁,朝着黑影呜呜示威。
马车摇晃厉害,外头的侍卫察觉异常,纷纷拔刀对准鼓动的车帘,警戒道:“二殿下何事?”
“没事,小畜生和我闹着玩儿呢!”车内传来纪姝慵懒缱绻的嗓音,笑道,“回府,不必管我。”
纪姝的嗓音并无异常,侍卫们放了心,护送纪姝的马车回府。
昏暗的马车内,一缕薄光透过摇曳的车帘洒入,间或点亮黑影粗犷英俊的眉眼,隐约看得出是个肤色偏深的异族青年。
青年麦色的手按在纪姝的肩上,健康有力,与她苍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烈,你压疼本宫了。”纪姝低低嗔怨,不耐地伸指勾住青年颈项上的牛皮项圈。
项圈提起,露出了他颈侧象征着敌国质子身份的黑色刺青,甚是狰狞丑陋。
二十余年前,北燕皇室改了汉姓,便是姓“李”。
被勒住了脖子,叫“李烈”的青年却不退反进,大狗一般皱了皱鼻子,俯身在纪姝肩窝处嗅了嗅。
闻到讨厌的味道,棕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用低哑生疏的官话道:“你又去见,别的野男人了?”
纪姝凉薄一笑,捏着颈圈的手用力,李烈登时闷哼一声。
“比起肖想自己曾经的长嫂,什么男人能野得过你?”纪姝单手撑着太阳穴,懒懒打量着青年皱眉的样子,“好好认清你的身份,亡、国、质、子。”
永宁长公主府。
傍晚将近,瑰丽的晚霞铺在屋脊上,远处尚能听到三千暮鼓声声,有着与深宫中截然不同的热闹宽阔。
挽竹、拂铃与纪初桃一同游逛新府邸,见纪初桃有些心不在焉,宫婢们相互使了个眼色,问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一会儿罢。”
“也好。”纪初桃舒了口气,坐在花厅外的秋千椅中休憩。
一闲下来,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起午后,二姐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面首”时的画面。
那句“祁小将军那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