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意驰任由龙向梅牵着他的手, 穿过堂屋,走出了后院,沿着石板路一直往上慢慢的走。他们路过邻居的屋子, 路过小康厨房, 渐渐的隐入了山林中。道路两旁草木青翠,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林间穿梭来去。村庄依旧如此的安静,足以沉淀一切纷乱的思绪。
暖意从交握的手掌间传来,是支持,也是庇佑。
后山顶的观景台空无一人,宽阔的游方坪寂静无声。山风吹过,龙向梅的长发飞扬。张意驰忽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后长臂一勾, 把龙向梅紧紧拥入了怀里。
山歌遥遥飘来, 带着劣质音响的杂音,却更显出出了民歌的朴实与亲近。就像怀中的龙向梅, 她永远不够精致, 但她永远强悍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亲吻从额间开始,到眼睛,再一点点往下。龙向梅被迫仰起了头。她本能的抬手推了推张意驰的胸膛,腰背却触到了观景台的木墙。他们站在木结构的楼梯下, 阳光穿过镂空处,洒下片片光斑。
张意驰索性按住了龙向梅的肩,将她抵在了墙上。唯有此时,性情温和谦让的张意驰才会彰显他的强势。小巧却不柔软的手被按在了头顶, 修长拇指紧紧压在小手的掌心, 掌腹下, 是脉搏跳动的勃勃生机。拇指向上, 其余四指转动,强势的插入指尖。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亲吻落到了唇边。
龙向梅的嘴唇莹润饱满,每一处都绽放着年轻的生命力。宛如春季的嫩芽,枝叶舒展,向阳而生。
唇齿相接,呼吸相融。
张意驰浓密的睫毛上,倏地粘上了一颗泪。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的感谢命运的眷顾。感谢命运引导他乘错了班车,感谢命运让他认识了龙向梅。
“我只有你了,”张意驰把头埋进了龙向梅的颈窝,“梅梅,我只有你了。”
龙向梅用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轻轻拍着张意驰的后背,温柔的安抚。今天的冲突,没有惊天动地的歇斯底里。那对修养极好的夫妻,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孩子生活的关切、对前途的忧心。听在旁人耳中,是形容不尽的慈爱与纵容。
他们骗过了所有的观众,所有的亲友,以及他们自己。唯独忘记了,被展示在人前的,并非纸扎的道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未必需要温文尔雅的父亲、贤惠和气的母亲。哪怕父亲落魄、母亲暴躁,只要他们眼里看的见孩子,能偶尔听听孩子嚎啕大哭的理由,对孩子而言,就已然是莫大的慰藉。
可张意驰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难以实现。被逼到极致时,只能像只不会说话的幼兽,本能的寻着过去的记忆,去寻找曾经那一点点弥足珍贵的温暖。葡萄树下的破旧小院里,那个摇着蒲扇,在烟熏火燎中,做着红烧肉的背影,再也追不上的背影。
“我的院子拆掉了。我只有你了。”
怀抱越收越紧,龙向梅面前的张意驰,迅速从男人退化成了男孩,抱着自己唯一的依仗,不敢放手。
原以为,失踪半年,至少能唤醒些什么。却不料,哪怕他所求的,仅仅只是一个真正的眼神,竟然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杉木在风中沙沙的响,如同海浪,一波一波的推向远方。隐在山林间的映山红花枝摇曳,仪态万千。时间仿佛静止,一刹宛若永恒。
幸好有你!
不知不觉间,他们坐在了观景台的木制阶梯上,相互依偎着,眺望山峦叠翠,云消雾散。所有的心绪起伏,再次归于了平静。
“梅梅。”
“嗯。”
“我去北京后,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回来,你……真的愿意等我吗?”
龙向梅笑:“你又不是去坐牢。寒暑假不能回来吗?”
张意驰也笑:“医学博士没有寒暑假。”
“这么惨?”
“嗯。”张意驰抬眼看向了远方,“毕业后,从助理住院医师做起。每年三分之一的淘汰率,厮杀三年,再竞争总住院医师。每年一次的住院总遴选,每科只有一人可以通过,竞争尤其的残酷。协和、阜外、安贞、301……每一所盘踞在北京的顶级医院,里面都是常人眼中的天才。想在其中脱颖而出,以我的天赋,做不到游刃有余,唯有全力以赴。”
“问个外行的话。”龙向梅靠在栏杆上,看着张意驰,“当不上那什么住院总,会有什么结果?”
张意驰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越强大,越有独立对抗的本钱。”
龙向梅问:“你爸的手能伸那么长?”
“我如果留在协和,他肯定奈何不得我。但如果我留不下,去到次一级的医院,就不好说了。”张意驰顿了顿,解释道,“医生,是个需要高度协作的职业。这种职业一般组织严密,那必然等级分明。就像军队一样,你能理解吗?”
龙向梅点点头。
“而等级分明,又往往伴随着霸道与刚愎。”
“同时,能够做到科室大主任的,多半已经结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