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 开窍与成长,只需刹那。
张意驰的胳膊越收越紧,隐约的欢声笑语下, 埋在他怀中的龙向梅轻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张意驰修长的手指, 攥紧了龙向梅的衣服。半晌过后,他轻轻的应了声:“嗯。”
龙向梅挣开了张意驰的怀抱, 在他失望的神情中,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回到了自己家。在外忙了一天, 火塘已经熄火。龙向梅点燃了一小盆炭, 把人拉到了火桶里。
火桶是长江流域的居民取暖的神器。它是一个半人高的四方形木箱, 箱内有木栅栏, 把箱子分成了上下两层。下层放炭盆,上层坐人。四面拢住的结构,很好的阻拦了热量的外泄。因此只要在上层加上一床小被子, 即使只有一点点炭火,也会十分温暖。
而对当地的人们来说, 冬日里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整个人缩在火桶里看电视。那种慵懒闲适的滋味,千金不换。
一床棉被盖下, 张意驰与龙向梅齐齐窝进了狭窄温暖的世界。在龙家,火桶本是病患龙满妹的宝座,但龙满妹此时在山顶烤着篝火, 火桶的使用权暂时落到了龙向梅手中。
几个冰糖橙滚在两人支起的被子上, 龙向梅拿起一个, 在手里不紧不慢的揉搓着, 等着炭火的暖意渐渐浮上。
科技发展到了今日, 取暖的手段早已层出不穷。小太阳、暖风机等产品铺满了市场。但龙向梅始终觉得,还是麻烦的炭火,烤起来最舒服。火桶是她对传统的唯一坚持。
乌黑的木炭点燃后,发出了微弱的光,温暖着火桶下方的每一寸空间。被风吹透的两人,也渐渐感受到了温柔的暖意。与电取暖器的炽热不同,炭火总是显得柔和,但偏偏只有它,能直接暖进人的心底。
张意驰拿着手机翻来覆去,他的手指十分的灵巧,手机在他手里几乎翻出了残影。事实上从临近过年开始,思念就如同蚕丝,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他周围。只是理智告诉他,时机未到,他不能轻举妄动。因此只好不停的找事情做,来压下心中的烦扰。
却在龙向梅刚才的一句询问中,原形毕露。
国人总是对父母有万千种原谅方式,他厌恶如此的思维模式,自己又深陷其中。哪怕明知道父母逼到他几欲窒息,到了春节这个饱含着特殊情感的日子里,又抑制不住的疯狂想念他们。
想念劳碌一天后,为他下厨的父亲;想念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事业,全心全意照顾他的母亲。
如果面对的是前女友,他如此心境,大部分人得骂他犯贱;而当面对父母时,无底线的心软,得到的评价,大抵只有情有可原。
可笑又无奈。
一块冰糖橙递到了嘴边。冰糖橙剥的很干净,果络去尽,也丝毫没有破皮。张意驰侧头,含进了嘴里。甜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又随着吞咽的动作,漫过食道,直落进胃里。
“我觉得,你可以写封信。逐字逐句阐述你的想法,再拜托奇仔转交一下。”龙向梅语调柔和的道,“过年啊,他们一定很记挂你,很想你。”
“你不觉得……这样的我优柔寡断,甚至……傻逼吗?”张意驰问。
“今天我也很生气的。”龙向梅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委屈,“遵医嘱那么难吗?万一出了事,大过年的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
“但是,”龙向梅又话锋一转,“自己的亲妈,凑合着过呗,还能扔了咋地?”
张意驰:“……”
“有人说,孩子生下来,是讨债的。”龙向梅扔了块橘子到自己嘴里,含混的道,“我倒觉得,爸妈才是讨债的。不是上辈子欠他们千八百万,这辈子大概落不到给他们当儿女的地步。”
不知为何,张意驰有点想笑:“此言大逆不道!”
“没有啊!”龙向梅理直气壮的道,“我有理论支持的。”
张意驰抬手:“愿闻其详。”
“你看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为三纲五常。”龙向梅道,“这三组关系是对应的,是吧?”
学霸张意驰点头表示同意。
“那问题来了,既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谁是讨债的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学霸张意驰惊呆了,三纲五常是这么解释的吗?可是听着居然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啊,既然欠债了,那只能还债了。毕竟咱社会主义五好青年做不了老赖不是?”
“梅梅,”张意驰的指尖轻轻抚过龙向梅的耳垂,“你是在委婉的劝我,与父母和解吗?”
“倒也不是。我是觉得对待父母吧,跟养崽应该差不多。做的好的夸,做的不好的骂,实在熊过头了,打一顿也是应该的。”龙向梅一脸正色的道,“但不管怎样,大过年的,算豁免期,熊孩子们可以作一点,我保证不打死他们。”
张意驰:“……”真是令人震撼的卓绝处事方式!
“更何况,”龙向梅的语气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