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也不低。”
杨章荣摆摆手:“再看吧,我家条件你清楚。不是学费生活费的事,我爸妈年纪大了,又有浑身的病痛。翠翠没两年要读高中。我家……”他咽下咽喉里的苦涩,“撑不起读研读博再规培的……漫长的劳动力缺失的日子。必须得尽早赚钱,除非……”
“除非梅梅帮你吗?”张意驰问。
杨章荣摇了摇头,又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声道:“如果我坚持去追求未来的高回报的话,翠翠必然辍学。”
张意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拗不过我爸妈,你懂吗?”沉重的心事压在心里,多年难与人倾诉。周围的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能读完本科直接上岗,反倒会认为他水平不够或者娇气。同学们则是不清楚偏远山区的真实景况,好心且天真的告诉他贫困生的助学通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路他其实能走,只要跟很多人一样,踩着姐妹的前途,透支她们的人生,就可以了。
“你听过我们的儿歌吗?”杨章荣问。
“嗯?”张意驰回过神来,“哪一首?”
“麻雀子,啄石子,啄到娘屋做鞋子。”杨章荣仰头喝下了一杯酒,“娘一双,爷一双,剩下哥哥有两双。”
“哥哥穿着进学堂,学堂背后一口塘。”
“捞个鲤鱼扁担长,你莫呷,我莫尝,”杨章荣的喉结滚动,念出了儿歌的最后一句,“留给哥哥讨婆娘……”
张意驰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杨章荣的家庭,像一个环环相扣的死结。原本以为生出个天子骄子,可以带着全家乃至亲戚们一飞冲天。却不料,一切只是更纠结的开始。
杨翠才13岁,她没有义务背负哥哥的人生;可哥哥杨章荣也才21岁,不读研去改行,放弃的同样是人生。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张意驰想,应该没有了。就像他自己,外人眼里的富家公子、天才学霸;父母心头上的肉,老师手心里的宝,一生顺遂的令人发狂。
谁又能想到,他所求的些许的喘息的空间,得用前途尽毁作为代价,才能求到?
杨家是否真的会因为杨章荣读研而走向绝境其实是个未知数,唯一肯定的是,但有些许困难,袁美珍与杨文雄必然首先牺牲杨翠的一切。
医学生,在道德伦理方面的见识恐怕是别的专业无法比拟的。因此他们两个都清晰的知道,大多数人家,女儿养下来,就是为了吸血的。杨翠若反抗,才是千夫所指。哪怕她的牺牲,很可能没有必要。
“一个小孩子,读书的时间只有那么长。”杨章荣晃着杯子里的酒,“等我读完博出来,翠翠该嫁人了。可没文化,她又能嫁给什么人呢?”
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嘻嘻哈哈帮忙传菜的杨春玲:“玲玲嫁的不好,不然她不可能回娘家过年。但是,不把她嫁了,他家拿什么去县里买房?县里没有房子,他哥哥怎么娶老婆?”
“我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杨章荣自嘲的笑了笑,“翠翠要是有20多岁,她就是不嫁人,打工供我上博士,我不觉得有什么。她牺牲一点,以后我补给她一点。农村孩子么,不互相拉扯,下辈子都别想翻身。可是……她才13岁,直接把她的人生全毁了,以后很可能只能嫁个我爸那样的男人,我……”杨章荣的喉咙紧了紧,他终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道:“你是大城市来的,能理解吗?”
张意驰点了点头。
杨章荣笑着朝张意驰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你跟我想象里的不一样。”张意驰道。
“你们城里人对我们农村人有偏见,我懂。”杨章荣的语气不以为意。但张意驰隐隐感觉他又竖起了自己的刺,警惕着外人的靠近。
“是我见识浅薄了,抱歉。”
杨章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么一个软软糯糯的乖宝宝,他实在没法儿计较太多。
“你现在才大三,”张意驰认真的道,“距离你本科毕业还有两年半。我觉得两年半之后,应该会有转机的。你别放弃学业,不然将来肯定后悔。”
“什么转机?”杨章荣冷笑着问,“少爷你吗?”
张意驰摇了摇头:“两年半以后,你们村要是脱贫了呢?”
杨章荣愣了愣。
“我觉得梅梅做得到。”张意驰微笑,“你应该相信她。”
“毕竟,她没底气的话,可能打不过我爸妈。”
说着,他声音渐低:“我觉得,我的长相,怎么着也够的上让她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吧。”
杨章荣:“……”
杨章荣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有她护着,我不敢揍你?”
张意驰乖巧的点头:“嗯!”
杨章荣:“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