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向梅心下微颤,接过了发卡收进口袋里,轻轻勾了勾嘴角:“小哥哥,你是在撩我吗?”
张意驰神色一僵,心不由的沉了沉。他是挺喜欢龙向梅的,哪怕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仿佛看到了火光。并非那种能震撼灵魂的冲天大火,而是万千人家里的小小火塘。不够炽热、却足够温暖;不够耀眼,却足够安宁。
但这份喜欢,也仅止于喜欢,或者说有点好感,与真正的心动相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如果龙向梅是他的同学,或者是同个圈子里的女孩,他这一步踏出也就踏出了。哪怕只是好感,试试无妨。合则聚,不合则分。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在乎这些。
可惜,龙向梅只是个山区的小女孩。即使她没有被生活困在浅滩,也算不得猛虎。贫困的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大专学历……在一个习惯以标签识人的快节奏社会里,这两点足以掩盖她的一切美好。
因此,他虽略有贪恋火光,却不愿把原本就燃烧的艰难的龙向梅卷进自家的纠结。
作为一个富二代,张意驰从来不游戏人间。他做什么事都是认认真真的,哪怕他无数次明确表达过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也没看他挂过哪怕一门课。一路读至研究生毕业,品学兼优四个字始终伴随着他。但也因此导致他总是陷在焦虑里。无数次睁眼到天明的失眠,动辄没有胃口的厌食倾向,即使没有半点医学常识,也该知道自己已经在抑郁的道路上徘徊。
人皆有求生欲,因此他利用落水的意外,成就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叛逆。心里难免有那么一丝爽感,当他那位控制欲强到令人窒息的父亲,在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存在时,会有什么表情?
乡镇的菜市场,除了赶集日之外,在早晨买菜的高峰期过去后,多半冷清的堪称荒凉。三种语言的吆喝喇叭,在寂静无声里,喊出了“鸟鸣山更幽”的境界。
见张意驰的情绪低落了下去,龙向梅不再搭话,默默的做着手工。她的时间不值钱,所以她愿意用时间来换取微薄的收入,竭力改善着自家的生活。不是很擅长手工的她,做的发卡可谓平平。但她已然埋头努力做着。在香菜卖的只剩下一个底的时候,终于收了手。然后,她抓住了张意驰的手。
触手冰凉,娇生惯养的张意驰完全适应不了在寒风凛冽中谋求生计。
“很冷?”龙向梅问。
“嗯,有点。”张意驰深吸了口气,他差点依着本能把手握了回去,因为龙向梅的手,出乎意料的暖。
“收工了,我们回去吧。”龙向梅道。
张意驰看了看担子:“不卖完?”
“不卖了,剩下的给你做腌香菜根吃。”龙向梅收拾好放在腿上的手工原材料,又把做好的成品拿个塑料袋装了,准备放去表舅母的杂货店寄卖。反正以她的手工水平,只能糊弄糊弄贪便宜的乡镇居民,不必去县城的精品店自取其辱了。
张意驰拦住了她:“不算特别冷,卖完再回去。”
龙向梅伸手戳了下张意驰的脸:“你脸都冻红了,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张意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做第一对发卡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帮助龙向梅脱贫致富。可等人流散去,他做完一堆却无人问津时,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没有父母的庇佑与支持,他能做什么?如果真的鼓起勇气,甩掉了不喜欢的专业,他又靠什么谋生?
他确实有许许多多龙向梅不具备的技能,哪怕扎个蝴蝶结,都能把龙向梅比成了个渣。但是,龙向梅养的活自己,甚至养的活一个生病的母亲。他呢?他或许能赚的多点儿,可他的确吃不起苦啊。
所以,他想试试,承受力的底线在哪;试试自己的离家出走,能不能在有一天,变成理直气壮。
但是被龙向梅一个戳破,顿时觉得自己幼稚到爆炸。就算改行,他也不至于跑来摆路边摊卖手工!所以他到底在忙活啥!?与其闷头做手工,扛把香菜对着那么多快餐店挨家挨户的叫卖不更好?
张意驰揉了揉太阳穴,可能长期失眠确实容易诱发智障。
“没卖完的发卡,你准备怎么办?”张意驰赶紧挑起话题,准备抢救一下自己的脑子。
“寄卖。”龙向梅在装着发卡的塑料袋上打了个结,就要往表舅母的杂货铺走。
“你等会儿,我这还有好多对。”张意驰忙拦住她,“你拿个袋子另外装,我做的比较耗材料,你可以卖贵点。”
龙向梅看着他旁边那堆造型各异的发卡,面无表情的一个一个踹进了自己兜里。
张意驰???
“我的,不卖!”说毕,龙向梅大步流星的走去了杂货店,寄存原材料,寄卖货物。
张意驰:“……”不是,他主要做的都是儿童发卡!你全揣兜里合适吗?
很快,张意驰知道多合适了。回来收拾好东西的龙向梅挑起了仅剩两斤香菜的担子,走向了与回家路完全相反的方向。然后她在镇政府门口停了下来,又大咧咧的坐在一家米粉店门口,征用了别人摆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