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质全然不知素和熙所想, 安静地享受着由素和熙为他擦拭发丝的时光。
良久,素和熙轻拍着裴玉质的左肩道:“擦干了,快些去歇息吧。”
“嗯。”裴玉质起身, 抱了抱素和熙, 便往书房去了。
素和熙自去沐浴了,沐浴罢,行至书房, 只见裴玉质变回了原形, 且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双目半阖,仰面躺着, 白软软, 毛茸茸的肚子暴露无遗。
他抬指一点裴玉质的毛额头,裴玉质即刻抖了抖毛耳朵,继而侧过身, 以一双前爪环住了他的手腕子。
他顺势抱起裴玉质, 灭了烛火,方才将裴玉质拢于怀中,躺下身去,并阖上了双目。
他正欲睡去, 骤然想起一事, 揉着裴玉质的毛后背道:“玉质, 从今往后,你勿要再使妖法挑水了, 除非确定不会被任何人瞧见。”
裴玉质昏昏欲睡, 听得此言, 乖巧地认错:“我记下了。”
他适才正在沐浴, 思及水桶空了, 便以妖力驱使水桶自己去盛了水来。
素和熙为了节约租钱,租住的矮屋极其偏僻,附近少有人烟,教他大意了。
万一不慎被凡人瞧见了,定会吓着对方。
素和熙柔声道:“记下了便好,寐善。”
“寐善。”裴玉质往素和熙怀中钻了钻。
不知为何,素和熙梦到了些旧事,旧事里有唉声叹气的父亲,亦有表面上以泪洗面,实际上幸灾乐祸的继母。
倘若他完好无损,身为父亲原配的独子,家业的大头自当由他继承。
但他不幸地跛了右足,继母用尽手段,令他在父亲与亲朋面前出了洋相,使得父亲颜面尽失,对于他的态度由最初的心疼变成了厌烦。
加之母亲的娘家早已家道中落,父亲自然没有了顾忌。
他跛了右足的原因是不幸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日,正值母亲的忌日,由于父亲政务繁忙,他便带了一小厮,去祖坟祭拜母亲。
打马经过一山坡之际,陡然窜出一尾黑蛇,马儿受了惊吓,猛地向前疾奔。
他并未拉紧缰绳,猝不及防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厮立即将他送去就医,可惜,他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右足却再难复原,留下了终身残疾。
他本已摘得会元,不久便要赴京赶考了,然而,他却不幸地失去了殿试的资格。
他从云端跌落至泥沼,从骄子沦为了残废。
“爹爹……”他突然惊醒,掀开眼帘,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脑中交错着自己从马背上摔下的画面,大夫告诉他右足绝无痊愈可能的画面,以及被继母赶出家门的画面。
霎时间,他额上尽是冷汗。
裴玉质本被素和熙拢于怀中,素和熙一坐起身来,他便从素和熙身上滚落了下去。
他猛然惊醒,睡眼惺忪地向素和熙望去,见得素和熙这副模样,急声道:“子熙,你做噩梦了?”
“抱歉,摔疼了么?”素和熙重新躺下身去,将裴玉质拢入怀中,安抚地摩挲着裴玉质柔软的皮毛。
“不疼。”裴玉质用毛茸茸的下颌蹭了蹭素和熙的心口。
“那便好。”素和熙这才答道,“我梦到些旧事了。”
显然俱是些让素和熙不快的旧事,因而裴玉质不再追问。
经此一梦,素和熙彻夜未眠。
待得天光微亮,他便起身了。
裴玉质亦未得好眠,以一双毛前爪圈住了素和熙的足踝:“子熙要去何处?”
素和熙回道:“穿衣、洗漱。”
裴玉质闻言,方才松开了毛前爪。
而后,他变出了人形来,他对于妖力的掌控愈来愈熟练了,是以,变出的人形不再是身无寸缕,而是衣衫齐整。
素和熙穿衣、洗漱罢,去庖厨做了两碗青菜面疙瘩。
裴玉质循着香味,到了素和熙身侧,眉开眼笑地道:“好香。”
素和熙将竹箸递予裴玉质,裴玉质接过竹箸,欢快地吃了起来。
素和熙当然记得昨日自己承诺裴玉质之事——试着抬首挺胸地示人,对此他甚是紧张,以致于青菜面疙瘩入口索然无味。
“我喜欢子熙做的青菜面疙瘩。”裴玉质夸赞道,“面疙瘩劲道,面汤香浓,青菜鲜嫩。”
“我在屋后头种了一小片菜畦,你若是喜欢青菜,我下回多放些。”素和熙见自己碗中尚有不少青菜,便全数夹了给裴玉质。
裴玉质正色道:“相较于青菜,子熙更合我的心意。”
素和熙失笑道:“你为何要拿青菜与我相较?”
裴玉质怯生生地道:“我的本意是想表达我对于子熙的喜爱之情,子熙若觉得冒犯了,我向子熙道歉。”
“算不得冒犯,快些吃吧。”素和熙言罢,埋首吃了起来。
少时,一人一妖皆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