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痛苦不比你少。况且咱们家现在还另有麻烦事缠身,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燕山,你权当是为她考虑,回去吧。”
观行云苦口婆心的劝,但少年闻言只是把进食的动作一停,执着地重复:“我想见她。”
“你!”他简直头疼,“你见她干什么?你还想娶她不成?我们家小月儿有婚约的!少做梦了。”
观行云总算明白这是个怎样的倔脾气,“你尚且年轻,这么着——你去江浙,南方温暖,又繁华。想做什么营生就告诉我,我替你安排,一辈子不愁吃穿,何必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
可燕山仍旧固执道:“我想见她……只见一面。”
“见她,见她,你见了她难道就改变得了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
就算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还是想见她。
“你看,分明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那还非得见她干什么。”
他沉默了半瞬,依旧重复,“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想见她。”
“你……”观行云被他这冥顽不化气得咬牙,一拍桌子拂袖要走,“简直没救了!”
当他堪堪收回手时,袖摆竟蓦地叫人一把抓住。
少年用力地以十指拽紧他的胳膊,那目光近乎卑微,“求你。”
人心是肉长的,观行云让那眼神一烫,险些就要松口了。他艰难地别过脸,糟心地想,自己挨上的全是些什么破事啊。
“唉!”
他终究把袖子一扔,狠狠摔门出去。
一如观亭月临走之前,观行云也在客栈的卧房内给燕山留了大包的银钱。
他们都希望他远离狼烟,希望他永不动刀枪,做个本本分分,庸碌一生的商贾。
他们以为这样他会很顺遂,也足够快乐。
可最终,燕山只是将钱财收捡好。
他沿着来路往回走,默不作声地翻看途中一个又一个征兵的告示。
生逢乱世,谁都不想从军入伍,偏他如此另类。
那些年,燕山揣着一份单纯且可笑的念想,被许多军营因故逐出来,又被许多不怀好意的人嘲讽奚落。
他过得浑浑噩噩,却忙忙碌碌。
经历了猪狗不如的岁月,也曾因故人离世而万念俱灰,他拼了命地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承诺披荆斩棘,踽踽求存。
而后数年,观燕山成了定远侯,重新站到了当初观家军曾经驻守过的边疆,在呼啸的朔风中遥望江山。
他一面处心积虑地为自己谋求将来,一面又命人四处打听远方故友的消息。
漫长的时光让一些人磨平棱角,也让一些人变得锋芒毕露。
直到第十个初夏的来临。
他接到了前往西南小城镇压叛军的命令,在漆黑的山谷深处埋伏数日,某天傍晚,燕山遇到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女子。
他隔着石壁漫不经心地嘲讽对方。
那时他们彼此都以为是初识,却不知,是久别重逢。
……
观亭月在黑暗里伸出手,指尖自他下巴徘徊而上,落在燕山的眼角边,极温柔的拂了拂他的脸。
在他从王府醉酒回来后的晚上,她也曾拿手背轻蹭他的面颊。
带着某种安抚和怜惜的感情。
“你就不肯见我一面。”燕山低垂着头,因此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色。
“连从军入伍的机会也不给我。”
他一字一顿。
“十年了,你对此半句解释都没有!”
“我就那么好骗吗?”
观亭月被他拢在臂弯之间,静静地听着燕山近乎挟恨的控诉。
“我就那么好骗……”
恍惚中,他不太像平时那个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大将军了,依稀还和多年前那个无知少年一般,连怨怼也这般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