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医疗室。
家入硝子戴上橡胶手套,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低下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灰紫色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深见琉衣紧闭着双眼, 面容恬静平和,仿佛她并不是遭受到术式的攻击, 只是像往常一样睡着了——事实上, 她现在也的确是沉睡的状态, 只不过区别是无法自主醒来罢了。
几天之前, 深见琉衣还坐在这张床上,陪着深夜加班的家入硝子聊天解闷,结果如今人却躺在了上面, 不省人事。
但是幸好, 只要还活着就好, 只要别成为那些被送到她这里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好。
“……伤口很深, 但还好避开了致命部位,出血量并不大,可唯一的问题是,她的时间似乎被凝固在了沉睡的那一刻,所以反转术式对她起不了作用,只能等到她醒来之后,我才能够替她治疗。”家入硝子仔仔细细地对深见琉衣检查了一遍, 说话间,一滴汗水沿着侧脸滑落,滴在被单上, 晕开一小块水渍。
明明只是普通的检查, 以往她做过千百遍, 可全程下来,却比完成一次小型手术还要疲惫,无形的压力化成看不见的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脊背上,令家入硝子的精神绷到了极致。
至于她的压力源——家入硝子抬了抬眼皮,飞快地瞥了眼坐在床边的白发咒术师,毫无疑问,就是五条悟。
他一言不发,安静得令人心惊,钻蓝瞳孔中只倒映出深见琉衣沉睡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五条悟才终于动了动,他将深见琉衣纤细的五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与她牢牢相扣,掌心抵着掌心,如同藤蔓缠绕花枝。
五条悟用足了力气,似乎只要稍微放松一点,深见琉衣就会从他掌心间溜走一样,甚至因为力度过猛,深见琉衣被扣住的指关节都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可她依旧无知无觉,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刺激。
家入硝子看不过去了,提醒道:“你收敛一点,现在还不能够确定,琉衣陷入沉眠的时候会不会还保留着痛觉呢。”
“……要是能感受到疼就好了。”五条悟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话音里像是掺了血似的,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狠意,“哈,无论怎么对待她都没有反应……硝子你不知道吧,琉衣酱她可怕疼了,有一次我不小心捏肿了她的脚腕,她就这么哭出来了,可是我现在握紧她的手,就算再用力,那双眼睛也不会留下眼泪。”
家入硝子:“……别这么若无其事地把你以前做过的糟糕事情说出来啊。”
“我现在啊,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听见她的声音。”五条悟没有理会硝子无奈的话语,继续眼也不眨地盯着深见琉衣,声音很轻,带着极度温柔的笑意,好像在说着甜蜜的情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骂我也无所谓,但最好还是能喊一喊我的名字,将我从悬崖边拉住——不然的话,我也许会控制不住,想要去毁掉些什么。”
家入硝子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间又久违地产生了抽烟的冲动。
这样子的五条悟,真的很久没见过了……硝子依稀记得,夏油杰叛逃的那个夏天,五条悟也像现在这样,表面上看平静无波,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内里的疯狂却像火焰一样,几乎能将灵魂灼烧殆尽。
不同的是,夏油杰那次,五条悟很快从烈焰中蜕变,但这一次……家入硝子忍不住升起一丝担忧,她害怕五条悟的理智会在炙烤中蒸发。
家入硝子又想起了十五分钟前,五条悟抱着深见琉衣冲进医疗室的场景。铁质的大门在咒力撞击下直接报废,硝子本来正埋头写着一份医疗报告,被他一吓,拿笔的手一抖,纸张就被笔尖给划破了。
她拧着眉转身,正要开口训斥,便被五条悟当时的模样给震惊到了。
最强咒术师,按理不应该与狼狈两个词扯上关系的,可那时候的五条悟身上找不到半点往日的从容,新雪似的头发散乱,昂贵的衬衫亦是皱成一团。
更令家入硝子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以往无论遇见多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