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本的《云舟帖》, 是我的东西。”
寂静的余韵还残留在此处。
人群的哗然已经如岩浆爆发。
事件中心的人们,更是一片愕然,竟齐齐愣在原地。
他们没见过嫁妆宣读引来争议吗?
见过。
可他们想过, 云家会遇见这事吗?
没有,完全没有。
怎么可能呢?
连最长袖善舞、知机识变的云大夫人, 都愣神在原地。
她抬起头, 她身边的云大爷,还有今天事件的主角――云三小姐,也都愣怔地抬起头。
谁啊?她怎么敢?她不要命了吗?
“……真是胡说八道!!”
云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当场勃然大怒。
她性格机敏果决, 比起先思考不速之客的身份,她的第一想法是矢口否认对方的指控。
何况, 她也确实这么想。
朱雀本的《云舟帖》,当然是他们云家的――只能是, 必须是。
云大夫人一开口,她那呆愣的丈夫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个温吞儒雅的人,此时却也黑着脸,对自家养的家丁喝道:“去将人拿下!”
“――慢!”
这个“慢”字在整座城里回荡。
因为这是徐户正说出的。
“法”字投影还在, 来自苍穹的无形之眼还在注视着此间。官府的威严重重压下,压得热血上头的云家人微微一惊。
云大夫人心中便惊着。
她看向徐户正,发觉这位以往圆滑和气、谁也不得罪的笑面小吏,此时神色肃穆,眼神也十分严厉。
“云大夫人, 云大爷。”
徐户正托着“法”字, 一双眼睛冷冷地扫射在场众人, 道:“云家嫁女,是家事。可现在有人不同意财产归属, 便是国事。”
云三小姐猛地抬起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已经带了羞辱的泪。她失声喊道:“什么国事!那个、那个小人……!”
云大夫人用力一捏她的手掌,云三小姐吃痛之下,神智才猛地回归。
徐户正却已经不高兴了。
“财产之争,律法所辖,如何不是国事?!”他喝道,“如果不是,本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个摆设不成!”
人群里响起了几声零落的、抒发紧张用的笑。
云大夫人赶紧略略一礼,陪笑道:“徐户正说笑了。我这侄女也是心急。既然是您管辖的事,还望您替这可怜的孩子,也替我们云家问个清楚、讨个公道。”
这话软硬皆有,令徐户正不能再追着云三的话柄发作。
他心中嗤笑一声,往口中塞了两枚上品元灵丹,维持掌中“法”字不灭,抬起头去。
“你是何人?”他肃声质问,“你说云家这朱雀本《云舟帖》属于你,有何依据?”
其实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可场面总得做一做。
越来越多的目光向上看,去看那楼上的姑娘。
――那是谁?
――好大的胆子……
――看不清脸啊。
――声音还怪好听的……
浣花城的民众是祖传的喜欢看戏,宗旨便是享受当下。他们现在虽然很紧张,但这紧张更像是看戏看到重大转折时的津津有味。
毕竟不关他们事嘛。
而在楼上,所有坐在二楼而得以直面当事人的客人们,碍于聂二公子在座,不得不做出一脸凛然。
实则大多人都心中惊喜:这十两银子花得值!哎呀,杨柳阁演出的第一等票要五十两银子,可没这值回票价呢!
唯有聂二公子面上飞起怒色。
“这位姑娘,若你即刻退下,我还能与官府求个情面,不让你受太多罪!”
他已然在心中补全了一出戏,譬如这美丽少女是敌人派来,专程给聂家搅事,所以她和自己搭话也是别有居心,并非偶然。
饶是清雅脱俗的贵公子,此时也动了真火。
但也说不好,他这愤怒里有多少来自家族颜面受损,又有多少……来自心里那分无法宣之于口的悸动。
他就在她不远处,很想几步上前,用力将她拉开。
但是“法”字威严笼罩下,便是地位高贵如聂二公子,也不得擅自打断官府问话。
云乘月站在窗边,身姿舒展笔挺,没有紧张或如临大敌,更不见任何战战兢兢。
她甚至还优哉游哉地抬了抬幂篱。
她没有看聂二公子,只望着云府前众人。
“我?我姓云,叫云乘月,在这云府里行二。”
“这朱雀本《云舟帖》,是我母亲宋幼薇的遗物。”
“我母亲的遗物,不是我的,还能是隔房侄女的陪嫁了?”
每一个字都清澈柔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如花枝徐徐摇摆。
但这一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