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一定要和奶奶埋在一起。所以奶奶的坟旁,又开了新坟。
周围的荒草树木,都被清扫了干净,只余下雨后湿润的黑色土地。
红色的鞭炮从半山滚落,铺到山底。
凌晨还未亮的天空中,黄纸烧起,点燃山中微光。
哀泣的哭声,婉转从坟前响起。
入殡仪式上,乌泱泱跪着一片披麻戴孝的怀家人。
怀姣跪在坟前,长磕下头。
他闭着眼睛,额头伏在草甸上,在心里,再次和爷爷说了再见。
前方,是道士提着拂尘,在漫天烟烬中,悠长诵念道——
“先者长辞,后生齐聚;百零八者,族家长荫;往者无憾,来者无忧……”
“长孙怀姣,佳质纯心,无病无灾,逢凶化吉……”
……
怀擎和怀州拿着打火机,小跑下山。
天还没有完全亮,怀姣让叔叔们提前赶走,让他带着沈承遇躲开一会儿的炮仗。
怀姣和沈承遇为了避开,只能摸黑走后山的另一条小路。
小路往下,连接的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
以前的怀姣和怀擎他们,最爱来这里翻螃蟹。
溪里的石头搬开,水还浑着的时候就要伸手进去摸。怀姣怕被螃蟹夹,就只能蹲在一旁看怀擎他们翻,有次怀州的手被大螃蟹夹住,甩也甩不掉,痛得哇哇地哭。
怀姣比他还怕,早就躲在怀擎后面去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慌张看着他们。
后面见怀州还是哭,又怕被大人骂,怀擎就在旁边出主意,让怀姣抱抱他们、亲亲他们,他们就不哭了。
怀姣于是就做出一副哥哥的样子,抱着他们亲两口脸蛋。
怀州的手指上还吊着螃蟹,指尖都被夹紫了,但是被怀姣一亲居然真的就不哭了,直搂着怀姣不愿意撒手。
最后他们的翻的螃蟹,都要用荷叶包着,带回去让爷爷给他们炸来吃。
怀州还要把那只炸得金灿灿的、夹住他手的大螃蟹让给怀姣。
后来他们有经验了,才知道被螃蟹夹之后不用小堂哥亲,只用把手放回水里,就能让螃蟹松开。
怀姣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笑。
“原来你有酒窝啊……”沈承遇在旁边愣了半秒,下意识说了句。
怀姣赶紧抿住嘴巴,皱眉说:“这都不知道……”
“你又从来不对我笑,我怎么会知道?”
“你总惹我,我为什么要笑。”
“我以后不惹你了。”
沈承遇认真跟他保证:“我以后都不惹你了。”
怀姣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他蹲在小溪边,安静了半刻后,突然,朝沈承遇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眼前情境中,怀姣所问的,分明应该是在问他……为什么会陪着自己来到乡下。
可沈承遇却好像真正听懂了一般,低声回了句:“不知道。”
沈承遇也说不清楚。
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难以说出理由。
但他看着怀姣,第一次控制不住,犹豫着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怀姣愣了愣,然后说了声“哦”。
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垂下头,手指浸入脚边冰冷的溪水中,山上隐约传来长辈的吆喝声,像是在通知怀擎他们,可以开始点燃鞭炮了。
怀姣仍蹲在原地,小溪的远处尽头,朦胧晨雾中,一些莹莹光点,脱隐若现。
“萤火虫……”
“嗯,怎么了?”沈承遇随着他看过去,嘴上道:“山上有萤火虫很正常吧?”
“对,我见过好多的,以前爷爷会用药罐子帮我抓萤火虫,他背着我,走在山上的野坟边,伸手能抓好多好多,装在透明的罐子里,上面扎孔眼,就可以养好久……”
“但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
沈承遇挠了下脑袋,小心说:“也许是爷爷变的?”
怀姣笑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比人死后变成天上的星星还土……”
“真的好土。”
怀姣说不出话了,他表情奇怪,好像想哭。但是眼泪被硬憋回喉咙里,又被泡涨的海绵堵住。
只能低着头,一直重复说:“好土,土死了……”
“你能憋到现在才哭也是挺厉害的。”
沈承遇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蹲下身,看一看怀姣。却在下一秒,听见面前人蹲在地上,颤声说:
“没有人喜欢我了。”
震耳的鞭炮声,在这一刻,自山下炸响,昏暗的天空都在噼啪中轰然被照亮——
山的这一边,却好似出现了真空,让怀姣再也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
他陷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古怪的小孩,情绪和语言,一直一直,颠倒反复。
“没有人会再喜欢我。”
沈承遇脸色一变,着急反驳说:“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
“你的爷爷,你的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你的堂弟,怀擎怀州,还有……那些给你送礼物的人。”
“很多人喜欢你,每一个都喜欢,不同性格不同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