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羌人虽聚众数万步骑,却没有冒犯孤悬塞外的金城郡府,更未来侵入陇右边塞。
正在此时,马援也接到了来自河西的告急:“六月初,匈奴入居延,自肩水金关犯我酒泉、张掖,右贤王部主力,又自休屠泽沿黑水突入武威郡,围我姑臧城,大肆掳掠!久久不退!望马将军速援!”
按照第五伦的军区划分,马援总领凉州军务,河西理论上也归他管,幕僚门客都觉得匈奴来者不善,也别管眼前的西羌了,靠步卒防守即可,还是乘着夏天乌鞘岭还能走人,将作为机动兵力的“凉州大马”万余骑派去河西救急吧。
“河西若失,则我朝右臂将断,大将军身负凉州全责,必须保住啊。”
然而马援却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最后做出了一个众人无法理解的决定。
“调集凉州大马,尽入金城,随时准备驰援令居!”
……
令居县位于金城郡北部,是魏国控制为数不多的据点之一。
此刻身在令居的主官,是陇右降将牛邯。
这位一度想要“诈降”的牛校尉,如今却对昔日效忠的隗嚣满是失望。
隗嚣的外表容易骗人,他礼贤下士,熟悉儒经,让人以为其是周文王一般的人物。可自从入蜀后,为了讨好公孙述,为了有朝一日反攻陇右,隗嚣却忘了家乡父老,做了许多损害陇右豪强的事。
诸如与先零羌勾搭,承认其为“西海王”,割让金城予羌王,助其整合羌部,陇右豪强们好歹是汉人,祖辈与羌胡鏖战了几百年,方有今日局面,虽然他们生活习俗上难免羌化,但心里却颇为高傲,自诩为上等人,而金城更是陇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难怪,当被第五伦软禁在长安的牛邯,得知隗嚣做下这等事后,气得大骂:“隗季孟连脸都不要了!”
经过此事后,牛邯迅速完成了心态上的转变,不再排斥替第五伦做事。恰逢吴汉将陇右搞得一团糟,皇帝换马援来处理烂摊子,马援素闻牛邯之名,遂提出带他一通同赴任。考虑到牛邯熟悉羌事,与西羌东羌大豪酋长多有交情,经过考察试探后,第五伦也大大方方地任命牛邯为“护羌校尉”!
牛邯感于马援举荐之恩,倒也尽心尽力,积极奔走于东西羌,陇右能转危为安,牛校尉功劳不小。
但他一个人的努力,毕竟难以扭转大势,羌人在前汉就没消停过,只是被强大的汉军,一代代名将强行镇压罢了,一旦压力减缓,一度被赶到高山、草原的先零羌就去而复返了。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去年底,马援将牛邯派到了令居。
“金城西境可以暂时不管,但令居却必须保住!孺卿可知是为何?”
牛邯是一个老陇右了,自然清楚此地的重要性:“汉武之前,匈奴控制河西,越过祁连山与诸羌往来,陇右时常腹背受敌。”
冒顿、老上、军臣三代单于时,是匈奴帝国的极盛,东接朝鲜,西至河中,都是匈奴势力范围,羌人也是其小帮手,跟着匈奴主人袭扰汉地,抢掠奴婢。
“直到汉武时,骠骑霍将军击破匈奴右地,降浑邪、休屠王,遂空其地,始筑令居塞,为的就是截断羌胡联络!”
令居县城位于一片谷地中,牛邯只需要站在城头往北看去,在两侧的山脉之中,是宽阔的河床和碧绿的河水,盛夏草色浓绿,但这颜色却慢慢变淡,随着海拔升高,巍峨的祁连山横亘再视线尽头,其下半为茂密森林,地势起伏,线条柔和。上半边因海拔高,积雪时长,植被难以形成,是裸露的青石本色,在午后太阳的明丽的光影下,黛蓝与青灰交映,棱角明晰,山顶则是终年不化的皑雪。
而在雪线之下,是连接河西与金城的交通要道:参街谷。
令居县,就卡在这个谷口前,不管胡人南下,还是羌人北上,都得过这一关。
牛邯抵达令居后,努力拉拢当地部落,鼓励居住此地几代人的编户汉民支持新朝廷,但战争,终究还是来了。
武德四年六月下旬,牛邯看到,乌亭逆水之畔,南方的烽燧冒起了烟火,但很快便熄灭,一座接着一座陷落,而密密麻麻的羌兵,以及持矛披牦牛皮甲的羌骑,很快就兵临令居城前。
“终究还是来了。”
牛邯没有感到太意外,他早就和马援打过招呼,说如今匈奴复强,而诸羌亦欲摆脱朝廷控制,一旦乱起,令居首当其冲!
为什么?“令居”的得名,就是因为,这里是先零羌居住过的地方啊!
他们被汉军从令居撵到河湟,又从河湟赶到青海湖及高原草甸,但先零从没忘记祖地,每隔几十年,总要闹上一次,而作为最头铁的羌部,每一次兵锋都直指令居!
牛邯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羌兵,一万,几万?在全民皆兵的羌人中,这数量不算夸张,而令居县内,只有区区三千守卒。
一边令人敲鼓,号召全城百姓来协助守备,牛邯一边心想:“汉武时,先零羌与牢姐羌种解仇结盟,联合匈奴人,起兵十余万进攻令居,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