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为真正的复汉大业而死。”
“活下去罢。”
刘植看向刘旷,朝他长作揖:“活下来的刘姓人中,得有忠厚信义的长者记下所有事,告诉后辈,在大汉危急存亡时,还有个河北刘植,虽无本领,却甘付性命,欲助真天子,挽回乾纲!”
刘旷顿首不已,涕泪交加,而刘植言尽于此,他转过身,看到了戏马台下,犹如波涛般涌动的魏军洪潮,正源源不断朝戏马台扑来,这乱世里的小小礁石,也要被巨浪淹没了。
但他至少,已为彭城,为刘秀,争取了五六日时间!
“愿建武陛下,早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望着东南江都方向,说完这句话,刘植便怀抱汉帜,从戏马台顶一跃而出。
他迅速从那些背叛姓氏,对他同室操戈的刘氏子弟眼中消失,又出现在成千上万仰攻戏马台的魏军士卒头顶上,一坠而下。
伴随着战鼓、呼号,那落下的身影,竟像极了怒涛面前,衔石填海的精卫鸟!
而这一幕,也落在望楼上用千里镜观察情况的魏国皇帝眼中。
第五伦看到,似有抹晦暗的赤色,从高处飞速陨落,最终砸在乱石堆中,零落成一滩红泥……
……
刘植的尸体,是连同那面残破脏污的汉家旗帜一起抬过来的,已经分不清何处是红,何处是血了。
通过俘虏之口,第五伦才得知,这位刘秀手下的“东海太守”,守了戏马台这死敌整整五天的硬汉,竟是北汉假刘子舆的遗臣……
第五伦这下才记住了此人,颔首感慨道:“荆襄时有马武,彭城则有刘植,阿秀呀阿秀,总能如此得志士之心,不愧是你。”
但戏马台上投降的众人,就没这么壮烈了,为首的屯长还欲为自己邀功,绣衣都尉张鱼问他为何要降时,一时间满口胡说:
“七国之乱时、孝宣皇帝时,楚国两度叛汉,也不差这第三次。”
又曰:“这天下换了多少个汉家皇帝,真刘、假刘,更始、梁王,吾等也不必效忠刘秀一人。”
众人之中,唯独那位背后受了七创,差点跟着上司赴死的刘旷,坚持恳请,说想为“刘府君”收尸。
殊不知第五伦早已做了安排:“将刘植在彭城寻地周到葬了。”
“虽不封不树,但这面旗,便准予一同埋下。”
第五伦还意味深长地对群臣说道:“毕竟此旗在人间将殒,只能让刘秀的忠臣们,带去黄泉招摇了。”
而在张鱼问到如何处置刘旷时,第五伦则说:“让军中医者为其好好治伤。”
这是要让刘旷“因伤发疽而亡”么?岂料第五伦却道:“此人在彭城名声极佳,经此一事,恐将更盛,可得护好了,伤好之后,愿为魏吏最好,若不愿,亦让他来去自如。”
刘氏又如何?刘盆子在鲁地曲阜,不也干得极好么?第五伦在河北特意打击刘姓豪强,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减少当地豪强力量的政治手段罢了,已经被赤眉军犁过一通的中原,大可不必。
而那些投降的戏马台刘氏兵卒,也将得到较好的待遇,第五伦说道:“设使吴王当真欲令诸刘殉国而死,予却能让彼辈苟全而生,诸刘会投向谁?”
在分化刘姓上,王莽就做得不赖嘛,这一点第五伦得多学学。
“更何况,得让彭城中负隅顽抗的吴兵看明白,朕能赦诸刘不诛,更何况是对其余人等?”
没办法,他的车骑将军伐齐时军纪不佳,不少人往徐淮逃,连带黑了魏军的名声,甚至有“耿弇屠城四十”的谣言,这些负面影响必须消除,以此瓦解彭城普通人的抵抗决心:刘氏宗亲都降了,汝等难道还要为他姓家业而死么?
说到耿弇,戏马台之战结束后当夜,第五伦也收到了来自下邳的最新回报。
“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县官,岂能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
读到耿弇那份洋洋洒洒,言语激亢的请战书,第五伦都笑了:“善,耿将军有为予扫灭刘秀的大志气啊。”
但问题是,魏军前锋已经深入南方太远,淮泗地区是刘秀的基本盘,就算有绣衣卫细作提供情报,但耿弇对那里的民情、地形诸情况也远不如齐地海岱熟悉,下相之战的惨败尤在眼前啊。
正因得知南方打了一场败仗,第五伦才决定立刻拿下戏马台。
虽然魏军前锋人数并非绝对劣势,且有下邳可以依靠,但第五伦仍担心,以伐齐之师的疲惫,加上耿弇的心态,真贸然决战,他们是否是刘秀的对手?在战术层面,第五伦对秀儿是绝不敢小觑的,这是位经常能创造奇迹的主。
帐内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皇帝陛下,避战是第五伦的诏令,耿弇这是公然抗诏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打不打应该由主将自己说了算,但皇帝就在急驿两日行程之外啊。
有人替耿弇捏了把汗,有人则乐得看他倒霉,小将军伐齐一战,锋芒实在太盛了。
当真是觉得皇帝陛下,没有脾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