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篡汉为新,所幸大汉未曾中绝,有陛下重新收拾山河,于东南再造汉统。不过如此一来,汉朝确实如灵蛇般断为两半,岂不正需要这断蛇丘之谶来弥合,一扫诸侯,使大汉再续社稷?”
这两个本没任何关系的故事,竟就这样被强行缝合到一起,辅威将军臧宫愕然,却又不好反驳,他过去只是颍川郡一介游徼,只勉强识文断字,探讨谶纬如何是强华对手?
而旁听的群臣中,甚至有人作恍然大悟状,信了强华的说辞。
从始至终,刘秀都只把玩着手里的“随侯珠”,笑着听强华吹嘘,末了才拊掌笑道:“竟有此谶,看来,朕确实该拜谒断蛇丘,为随侯和灵蛇,修一面碑啊。”
故事离奇牵强,他果然迷信,但也没糊涂到这份上,可是,刘秀的小朝廷太羸弱了,人心思汉的高潮已过,他必须借助谶纬故事的力量,作为凝聚人心的助力。
顺便,若有人因畏敌而提议弃随县,刘秀也能用这故事,来堵他们的嘴了。
然而,“随侯珠”的到手却并未给刘秀带来任何好运,才过了一天,荆襄的大败便传至随县。
听说邓禹丧师万余,只带着二十四人水遁逃走时,刘秀拳头顿时硬了,这意味着汉军顿时少了八分之一,他只差怒骂一句:“邓禹,还我师旅!”
但刘秀还是保持了好涵养,也没有因怒彻底否定邓禹,只忍耐着,直到得知下一个噩耗。
马武在此役中,被俘身死!
刘秀先是一愣,旋即猛地起身,然后就手捂胸口,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放声大哭起来!
……
马武作为绿林大豪,虽然好酒口不择言,嬉笑怒骂,这样的人敌人多,朋友也多。他的死,大大激发了刘秀麾下的斗志,一时间,昔日绿林旧将、参加过昆阳之战的臣子纷纷来请命。
尤其是辅威将军臧宫,他以新朝小吏身份参加了绿林军,在马武麾下干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马武举荐给刘秀,与其关系最好。
老上司战殒,臧宫伤心得死去活来,他双目通红,里面充斥着的不是血丝,而是仇恨,他三拜稽首,希望刘秀能继续从随县挥师北上,直捣宛城,以为马武雪恨。
“臣愿为前部先锋,擒第五伦于陛前。”
这就是大话了,刘秀虽也悲伤,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身上穿着缌麻,虽然因与马武有亲戚关系,但身为皇帝给臣子服丧,已经是大大的恩遇了,加上刘秀坚持为马武守灵,群臣见者莫不感动。
却见刘秀扶起臧宫,感慨道:“随县往北便是舂陵白水乡,吾祖吾父坟冢之所在也,秀日夜北望,岂有一日忘怀?”
“而马将军乃吾妻兄,相协多年,今失马兄,如断一臂,日夜剧痛,辗转流泪,此情此恨,与君相同。”
但目前的形势,对汉极其不利,随着荆襄大败,冯异为保全生力军已撤退南下,一时半会无法策应,刘秀若兴兵,就成了孤军深入……
而敌人那边,横野将军郑统已从颍汝南下,就在随县以北。
岑彭也停止追击冯异,开始巩固襄、樊,在随县以西。
加上第五伦在宛城也有不少军队,刘秀此去,是要遭到三面夹击,让汉魏之争提前结束啊!
“大仇必报,故乡必复,但万不可过于急切,若如此,反而会再中第五伦诡计,让更多将士枉死。”
好容易安抚好臣子们后,刘秀松了口气,却又颇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胸中聚郁,思来想去,只苦笑地自嘲道:“若吾兄伯升尚在,必会不顾一切,直捣宛城。”
可他和兄长不同,早年还敢三千冲三十万,于昆阳一举扬名,做了吴王、当了皇帝,手下人越来越多,盘子越来越大后,却不能不殚精竭虑,小心应对,因为刘秀,自己面对的,可不是新朝的土鸡瓦狗。
而是最凶恶的敌人!
冷静下来后,刘秀开始握着手中的“随侯珠”沉思,荆襄一战输得太惨了,几乎将汉军的脊背也斩为两断,将领相互推诿责任,三军士气低垂,对胜利失去了信心,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才能像随侯一样,将断蛇弥合如初呢?
于是刘秀唤来辅威将军臧宫,留给他兵卒五千,镇守随县。刘秀取随县,本意是是锦上添花,没想到却成了此战里,东汉捞到的唯一一点好处,也成了江淮以西,唯一的屏障,必须守住!
而刘秀自己,则星夜南下抵达江夏郡,在这里,他见到了忐忑前来请罪,希望皇帝赐死自己的邓禹。
邓禹心中羞愧交加,觉得自己过去评论兵略时好说大话,如今搞砸了一切,无颜再面对皇帝,于是肉袒负荆入营,拜在刘秀面前,稽首痛骂自己。
是他打输了关键一战,且是以极其狼狈的方式,还害得大将战死,刘秀完全可以将锅全扣邓禹头上,斩之以平众愤,而他自己则依然英明神武。
岂料,刘秀走过来后,轻轻抽掉了一根邓禹北上的荆条,却不打向年轻的邓司徒,而是猛地朝自己左掌心,狠狠来了一下!这一下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