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岑彭的到来,却仿佛让昏暗的屋内又有了光明,亲兵都被撵了出去,校尉们亲自卸盔,当成盆到处接漏水。
更有一员校尉主动请缨道:“镇南将军,这仗输得冤啊!被打晕了,如今汉军还在外头,不如让下吏带敢死之士袭之,一定要驱走汉贼,收复浮桥!”
赶走?这哪行,岑彭好容易付出了巨大代价,将刘汉三公、外戚,以及万余士卒引入陷阱,岂能打草惊蛇呢?
更何况,魏军也不是能在暴雨里作战的强军,就算挑选勇士,也不过是在泥水里乱打一气罢了,但岑彭要的,是全歼!
他勉励了还有心气的校尉,目光却看向那些躲躲闪闪的辎重兵诸校,也难怪这批人怯怯,只因他们所带的兵卒,多以只训练半年到一年,未曾实战的屯田卒为主,这能打仗?
但岑彭相信,只要经过了他和陛下一起筹划的练兵之法,新兵怎就不能上阵?
“怎么。”岑彭道:“当初南征军驻扎武关,河北、陇右的大仗都没捞到,汝等怨声连连,说没机会立功。”
“后来,吾等到了宛城,赤眉主力已跑到了河济,众人听闻马国尉及幽州突骑又立大功,一个个羡得抓耳挠腮。”
“而本将击荆襄,未带汝等,也一个个哭天抢地,想要一个随军名额。”
“可如今大功就在眼前,却忽然变得谦逊起来?”
岑彭话音一转,从一团和气,变得颇为恼火,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接漏水的头盔震动,而营房内所有人也吓得赫然站立!
“大魏天子,就在宛城看着呢!”
“镇南军幕府麾下诸校,究竟谁是有种的马、谁是生不出种的骡,通过此役,我与陛下,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而陛下手中封侯策书能发给谁人,谁人又注定一生只能带民兵屯田,亦一清二楚!”
此言一下,倒是将不少人血性骂了出来,跑来荆襄一趟,总得跟着将军挣点东西罢?于是请战之声不绝于耳,但岑彭听出来了,他们底气依然不足,目测汉军兵力,与己方相当,襄阳附近的主力要防备冯异,回不来,即便岑彭亲自指挥,也没有必胜把握啊。
“诸君放心。”
岑彭这才与他们透露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先前,朝中有人向陛下弹劾我,或岑彭无能,坐视邓奉、贾复乱丹阳、马武击舂陵而不顾。”
“明面上,我只言兵力不足,可实则,南征军中,还有上万机动之兵,但就是捏着不用!只放在上游山都县。”
那便是先前袭击山都,将邓奉部将赵熹打跑的偏师,这支部队是岑彭手下最能打的师,却一直被他藏着。
“早在数日前,汝等到达樊城次日,我得知汉军援兵有北进之势,便令此师南移至邓县驻扎。”
邓县就在樊城西北二十余里外,岑彭指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道:“营中备热饭,令三军饱食,且先让汉军淋上几天。待骤雨初霁,其士气最低落时,邓县援军亦至,吾等便合力而出,势要大破汉军!”
……
邓禹毕竟是第一次带万人之众,也小看了这场雨。
虽然下的时间不长,才短短一日,但却颇为迅猛,连宽大的汉水都肉眼可见地暴涨了不少,江水拍击堤坝,掀起惊涛骇浪。
而汉军也被这场雨淋惨了,他们仓促北上,部分士卒靠着码头营房避雨,大多数人就只能窝在林子里瑟瑟发抖,上千个临时搭起来的窝棚也聊胜于无。
五月份本来极热,但降雨的夜间狂风呼啸,导致地面温度骤降,以至于出现了大夏天因衣裳淋湿而冻伤的“奇闻”。
而因为火无法生起,士兵只能吃雨水泡的干米,没少吃坏肚子,甚至有大批人腹泻死去,发烧者不计其数。
这些事,都是邓禹从简略的兵书上看不到的,他贵族、太学生的经历也帮不上丝毫,幸亏在绿林山过过苦日子的马武协助出主意,汉兵这才没有全军崩溃。
“骤雨甚于兵戈啊。”
等到次日下午天气复晴,看到天边透出的一缕阳光后,邓禹这才如蒙大赦,同时让自己记住这次的教训,下一回,定要让胜利完美无缺……
邓禹仍打算按照原计划,在三日之内逼迫“岑彭北上支援樊城”。
然而坏消息却陆续传来。
“西北二十余里外邓县,不知何时埋伏大众,斥候靠近时,正好雨晴,有大军出城,径直往东而行!”
若说前一个消息,还只是让邓禹皱眉的话,那下一个,就直接让他惶恐了。
“捕获魏军斥候,严刑拷打,竟言岑彭已在樊城!”
“樊城魏军亦陆续开出!”
“什么?”
邓禹顿时大惊,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就像一只被眼前小蝉吸引的螳螂,殊不知岑彭这只老黄雀,早就在身后张嘴欲啄了!
“既然邓县、樊城魏军尚未汇合,不如先击岑彭,再破邓县之敌!”
马武浑然不惧,提出了大胆的计划,但邓禹看着雨后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