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骑便一直在我军以北徘徊,抽空就袭扰外围的万人营,甚至突入到十里之内来。”
“而因彼辈遮断了北方道路,已经两天没收到谢禄消息了!”
小季用土罐打了水来,樊崇捧水往脸上泼去,让自己清醒些:“没收到消息,便是好消息,若是谢禄败了,吾等定能知晓。”
杨音却对败仗颇有心得:“是败兵跑得快,还是魏军走得快?”
答案显然是后者,因为溃兵往往是盲目乱窜的,敌人却是目标明确的,杨音担心谢禄像他一样一败涂地,连个音讯都传不回来。
杨音道出了他的担忧:“若真如此,第五伦的前锋,恐怕离此不远了!”
说到这,杨音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要他说,樊崇侥幸打败了马援后,魏军在河济的大包围圈南口已破,就该顺势撤走。
“定陶魏军挡不住吾等,只要与徐宣汇合,便可从容南归梁地睢阳,三公逢安不是在打彭城么?此刻或已成功,吾等便可继续往南,去淮南,去江东……”
曾经打魏军最积极的杨音,竟然心生退却之意,樊崇定定地看着他,这使得杨音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小。
“杨音。”
樊崇的手落在他肩上,皱起眉来,嗓音也大了些:“你不想与魏军战了?不想阵斩马援,替汝麾下报仇么?”
杨音倒也干脆,直截了当承认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错,输怕了。”
“我杨音输了,还能灰头土脸来投樊公,可樊公一旦不能胜……”
杨音指着带他来此的小季,他此刻正与其他几个赤眉少年一起说说笑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不知更残酷的大战将至。
“赤眉的数十万兄弟姊妹,就真要完了!”
杨音依然是流寇思维,既然魏国是硬茬,那就去打吴汉,打青州,总有软柿子可以捏,只要离魏军远远的就行,没必要将所有人交待在这。
樊崇没有训斥杨音,只让他一起坐下:“你是说,看似吾等困住了马文渊,其实是他拖住了我?吾等围攻马援时,若第五伦赶到,魏军主力从背后来击,马援再趁机突围而出……”
确实有很大的危险,但就此放弃又太过可惜,樊崇觉得,绝不可能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就在这踌躇的当口,一个噩耗传至:谢禄果然被第五伦击败于濮水上,他的部下九死一生,这才有几个人突破了渔阳突骑的封锁,将消息送到樊崇处!
“魏军前锋,一直追在身后,眼下已与骑兵汇合!”
杨音大急:“有多远?”
“北方二十余里外。”
“这下糟了?”杨音只觉得大事休矣,这么近的距离,还有骑兵,就算他们想撤,也得问问魏军答不答应!
这位马国尉,终究还是成了卡在赤眉咽喉里的鱼刺,如今若想退走,恐怕就得学壁虎断尾,牺牲几个万人营留下挡住敌军了……
反而是樊崇却一改先前的思量犹豫,果断地下达了让军队调头向北,准备迎战魏军的命令!
“樊公!”杨音大急,还要再劝,樊崇却问他:“魏军里,有比马援更善用兵的将军么?”
杨音只道:“听说魏国之中,马援侯位最大,武职也最高,应该无人能超过他。”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败给名将才不丢人。
樊崇颔首:“魏军虽然难打,但马援已是其中的豪杰,依然被猛攻所败,其余之辈又算得了什么?”
“目前看来,优势依然在我。”
倒不是樊崇盲目自信,只是知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必须打消众人的疑虑,只对杨音道:“我亲带八个万人营,对付第五伦。”
“留四个万人营,由你困住马援!如何?”
杨音迟疑了,他也是输怕了,樊崇用了十余万之众才把马援的部队打散,可如今马援部万人一心,四对一,他行么?
樊崇也颇觉心累,只可惜赤眉军中带兵仅次于他的逢安远在彭城,除了杨音,他还能让谁对付马援呢?
好在早则今晚,迟则明日,从睢阳北上的徐宣也该到了……
既然避不开,便硬碰硬罢!这注定是一场决定赤眉生死的大战。
小季帮樊崇披挂甲衣——很多年前,从新军将领廉丹那抢来的,外表很旧,漆都消了,甲片多次掉落又重新补上。
“小季。”
旁边无人时,樊崇忽然问自己啥都不懂的小亲卫:“你以为,此战能胜么?”
“当然能!”
小季的母亲在淮北病死,一个兄长战死在南阳,另一位则在守定陶时被俘,如今不知存亡。
尽管前途未卜,但少年亲卫们依然满是斗志,坚信樊大公会带领赤眉,再度走向胜利!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是穷人家孩子的普通模样,缺牙歪鼻,但一对赤眉却画得极正,都是临战前,少年们相互帮忙描的。也不知是不是赤眉衬托,这些樊崇身边的少年亲卫,双目和灾民孩子那晦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