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太大了,城里羡慕他们有柴火烧,殊不知已是无米之炊。
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明日后日,便是总攻!
……
天气倒是对魏军有利,雪天持续了好几日,蜀中冬天也冷,但那是侵物无声的湿冷,和这大雪过后的骤寒降温还不同,冻了一宿的蜀兵发现,他们的弓弦冻得硬邦邦的,好容易弄软些,手指搭上去时依然是哆嗦的,甚至有扣弦时大拇指整个掉下的极端情况出现。
这是蜀兵第一次出蜀作战,无法考虑得面面俱到,但某位在新秦中经历过边塞苦寒的皇帝就不同了,给材官们制作了大批麻手套,交战前烘干了备着,眼下控弦仰射亦不耽误。
但陇南这种鬼见愁的地形,太笨重的攻城武器没法运过来,多是临时制作的简易器械。攻城车等针对城门的武器,面对浑然一体,有台而无门的祁山堡来说无用,这场仗,依然只能靠硬碰硬的强攻。
魏军弓弩能压制土堡第一层的敌军材官,却够不到第二层,蜀弩尽管准头、效率大大下降,却依然在不断射下一阵阵箭矢,落到战士们的橹盾上,刺入皮甲中。
士卒并非永远充盈,经过第一天的强攻,魏军几次先登,却仍被蜀军赶了下来,荆邯进攻无能,守御倒是不赖。
等到次日时,各校尉都有很大伤亡,在决定由谁先攻时就开始推推搡搡,谁也不希望嫡系受损。
于是就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站起来的,却是他们的将军。
万脩拖着伤病来到第一线励士,对众人道。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越是接近末路,就越是困难。”
“吾等奉陛下之命入陇,鏖战大半年,从盛夏打到冬雪,伤亡者不知凡几,如今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
祁山堡至关重要,若是不能拿下,来年开春,他们就会退回九十步、八十步,甚至是五十步去!
“今我疲,敌亦疲,此时当是比较韧性之时。诸君,谁愿再带兵攻一次?”
半天没人响应,万脩最后只能道:“若是这一步诸君不能迈,便由我,带着亲卫营来迈罢!”
万脩言罢要披挂甲胄,持橹盾,冒矢石亲自攻城,但他腰伤未愈,脸上的痛苦之色任谁都看得到!
别人或许是说说玩,但校尉们知道,万脩信然诺,说不定还真会去做!
他们平素蒙受万脩照顾,此刻心生惭愧,齐齐伏拜告罪,而校尉原初最终求取了先攻之职。
原初是茂陵大侠原涉的儿子,万脩当年报效的黑帮老大,曾狠狠得罪过第七彪,如今若非万脩护着,早被记仇的彪哥做了,原初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袭陇右、战上邽皆有参与,但一直没立什么大功。
这雪天虽带给魏军胜利,但也导致万脩的腰越来越疼,连起身都有些困难,能保持跪姿不动便不错了。但万脩没有稳坐舒适的营中,而是乘坐戎车,亲临前线,他得让士卒看到自己。
但万脩连击鼓都难,只能在士卒簇拥下,听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厮杀,以及前线不停传回来的战况。
“原校尉遣兵仰攻!击祁山堡西北角。”
“蜀军负隅顽抗,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了。”
本是大冷天,万脩额头上却有汗,竟抽出刀来插在车舆上,以此维持身形稳定,他已是在硬撑,魏军也在苦苦坚持,若今日还不能下城,就必须退兵了!
“原校尉亲自带头,持刀盾上云梯了!”
“校尉先登了,斩敌虏夺旗!”
这是万脩即将眼前一黑晕过去前,听到的消息。
……
万脩分不清这是幻听还是真实,只能听到周围一阵欢欣鼓舞,被夹杂在庆贺中的,是发觉他晕厥后,侍从校尉们的惊慌失措。
但万将军纵是昏过去,却仍将刀柄耽在下巴下,以维持身体不倒,以至于除了几个亲卫,无人知道他状态如此之差。
而等万脩转醒过来后,只听闻祁山堡已下,荆邯带千余人突围而走,游骑正在追击——万脩故意围三缺一,让蜀军有一条退路,这比围得严严实实更方便破城。
“随我上城。”
万脩心中大快,连伤病都忘了,艰难起身,众校尉劝阻,或言各窑洞的残敌尚未肃清,或言上头风大,将军应该静养。
“我说过,要上城头烤火。”
万脩是被一路抬上祁山堡的,魏军士卒站满道路,一双双沾满鲜血,只随便用雪搓了搓的手,都想来搭把手,哪怕摸一下也行。而万脩这时候也终于不必再硬撑了,就躺在步辇上,笑着伸手与他们触碰。
就这样一层层,将万脩送上了祁山堡之巅。
成家白旗已经被扯下,正塞在烽燧上缓缓燃烧,万脩伸出手,似乎真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暖意呢。
而魏军的五色旗,则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
持续阴沉了数日的天气终于放晴,漫天红色的云霞,夕阳西落,万脩也在远眺西方。
第五伦一直在编新的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