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重瞳,然而此人眼珠却与一般人无异。”
李通又像看马匹齿龄一样,捏着死人脸颊露出牙床:“陛下看这牙齿,磨损严重,绝非锦衣玉食之人所有。”
当皇帝后胖了一圈的刘玄,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美味佳肴,豹胎猩唇,以及上好的梁稻:“但朕听说王莽一向简朴,喜食粗粮甚至糟糠啊。”
眼下是众说纷纭,而刘嘉也没抓到几个王莽亲随,因为大多数人不是死在了路上,就是随王莽而死,甚至连最重要的玺绶也没了踪迹,天子剑、虞帝匕首亦不翼而飞,唯一送来的证物,就是据说不离王莽身边的铜威斗……
刘玄打量着这铜威斗,还掂量了掂量,最终在他最信任的绿林渠帅朱鲔劝说下,做出了决断。
“王莽必须死!”
就算这人头是假的,也得当真的办!且让刘嘉、贾复等人继续在汉中搜索,同时刘玄根据众人的提议,做了一个仪式:将这脑袋挂到宛市,效仿武王诛纣,张弓搭箭连射三发,又用“轻吕”击之数下,最后悬于白旗杆上示众,宣布更始皇帝完成了诛莽伟业!
也不知是被迫还是主动,听说王莽死了,刚被绿林困了小半年,发展到人吃人的宛人,居然纷纷涌了出来,对“王莽”的脑袋大声唾骂,取下来当蹴鞠踢,甚至有人切了这不知几天前的死人舌头咀嚼吃下。
刘玄站在黄堂上看着这一幕,嚼着烹熟的嫩牛舌,只感慨道:“王莽若是不篡位,也不至于有今天。”
他的一个宠姬在一旁笑道:“若王莽不如此,陛下焉能得到天下?”
刘玄大悦,哈哈大笑起来,又让宠姬用嘴给自己喂了一根牛舌——他和第五伦不一样,做皇帝小半年,什么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已经快凑齐了。
没错,在击破宛城和昆阳大胜后,这天下,似乎拦都拦不住,朝刘玄的怀中投来。荆州、豫州的豪杰翕然响 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更始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关东,每天都有大量印绶和诏令要送出去。这导致金属不够刻印,有些地方甚至用石头代替。
而刘玄以宛城为都,尽封舂陵宗室及诸将,为列侯者多达百余人!
但刘玄也有极大的烦恼,因为破宛城,不擅长攻城的绿林久持无功,是刘伯升打的硬仗,另一边气壮山河的昆阳之战,则是伯升之地刘秀为最大功臣——虽然刘秀坚持让王凤等人居他之上,但金子开始发起光来,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就在诛莽的欢声笑语中,朱鲔向刘玄禀报了一件事:“陛下,刘伯升麾下有校尉名为刘稷,半年前攻鲁阳时,听闻陛下即位,便大为不服,出言不逊,如今又重复此言,他说……”
“说什么?”
朱鲔代表了不少绿林渠帅的态度,对刘伯升兄弟颇为忌惮提防:“刘稷言,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邪?”
“好胆!”刘玄虽然是个傀儡,却也有自己的脾气,现在绿汉内部有三股势力:刘伯升兄弟,舂陵宗族刘良、刘嘉等,还有绿林渠帅们。
他被拥立,纯粹是绿林渠帅们力排众议的结果,舂陵及南阳豪杰不服他,反服刘伯升。时隔小半年,随着伯升兄弟屡立大功,威名益甚,这种声音又开始抬头了。
“彼辈难道还指望朕将皇位,让给刘伯升么?”刘玄很懊恼,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平庸,根本做不到刘伯升那种一呼百应。
“倒不如……”
朱鲔给刘玄提了一条毒计:“乘着召集众将在宛城商量接下来如何出兵定天下,设宴于黄堂,忠勇之士伏刀斧于帷幕之后,等刘伯升兄弟来时,陛下举玉佩为号,则一齐杀出,将彼辈剁为肉泥!永除后患!”
……
然而到了次日,宴飨结束后,刘玄阴沉着脸回到行宫,朱鲔跟在后头颇为不解:
“陛下,今日宴上,陛下明明已取刘伯升之剑观之,为何不趁刘伯升将剑奉上时,诬他谋弑罪名,直接杀死?”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妙计:借着犒军名目,大会将吏,然后刘玄与刘伯升攀谈,故意说他佩剑奇异,欲取来一看。
刘伯升若拒绝,死。
若取剑,乘着他低头解剑的当口,旁人大呼:“刘伯升谋逆行刺”,也是死。
然而刘玄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改了主意,刘伯升的剑都送上来在他手里,却低头把玩了半天仍无反应,惹得绿林渠帅们大急。
他们可不止能想出这等妙计,朱鲔本是个土包子,但来到南阳这半年来却颇为好学,听了些汉初的故事后,竟欲效鸿门宴之事,暗示同伙申徒建,献上玉佩,希望他能早下决心,然而刘玄还是不发一言,最后竟哈哈笑着将剑还给刘伯升,刘縯携剑趋出,大众皆散,此事遂罢了。
此刻被朱鲔质问,刘玄却讷讷无言,十分心虚的样子,只道:“刘秀尚在颍川未归,若是知道其兄死,聚众反叛如何是好?”
众人只当他是庸弱迟疑,只暗怨刘玄无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待下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