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天地,总是带着几分空旷和苍凉。
归燕城外冰封千里,短暂的阳光难以融化冰雪,孤舟被冻结在了杨树湖的冰面上,一座石亭立在湖畔树林外。
柳无叶带着斗笠,缓步走过枝叶早已经落尽的树林,阳光洒在冰面上,风景壮丽绝秀,柳无叶却没有心思观赏,稍显阴柔的眼睛带着三分出神,鞋子踩在枯叶和积雪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杨树湖距离归燕城不远,春天百姓会在这里踏青,但寒冬腊月没有人到这冰天雪地中来,才走出归燕城不过两里,就好似来到了世外。
转过不算密集的树林,柳无叶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那座石亭。
石亭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人影。
在漠北闯荡多年,柳无叶不是江湖雏儿,心思迅速回神,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转眼看向了毫无人迹的树林与冰面:
“出来!”
没有任何人回应,就好似他找错了地方,或者那个人还没来。
但只要是在尸山血海中蹚过的江湖客,都不会忽略任何一点反常的迹象,遇事不对走为上策,总是没错的。
柳无叶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回头,身形暴起往冰封的湖面冲去,因为这种极寒天气,唯一不可能有人埋伏的只有冰面下。
但瓮中捉鳖,已经走入了陷阱,反应再快,又哪里逃得开。
柳无叶距离湖畔还有十丈,石亭后便滚出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手持两把马刀,拦在了必经之路上。
几乎同一时刻,左右和后方的树林里,也走出三人,一持双锤、一持扑刀,还有一人,用的是比较少见的短柄铁爪。
四人皆穿着兽皮袄,脸上有刺青纹饰,用朴刀的异族汉子,魁梧如巨熊,耳朵上挂着两个银环,朴刀扛在肩上,姿态桀骜,上下打量着柳无叶。
柳无叶眼神冰冷,手紧握刀柄,扫了一圈儿后,目光放在了为首的朴刀汉子身上:
“巴蒙?”
行走江湖,混的是‘名’,武艺越高名气也大是必然的,有本事的人想默默无闻都不可能,中原是如此,漠北同样是如此。
漠北地广人稀,马匪无数,但大多只是流匪,靠劫掠商队为生,能在其中出名的极少,而巴蒙为首的四个悍匪,早已经超出了马匪的范畴,被誉为草原上的‘黑秃鹫’。
巴蒙四兄弟,是亲生兄弟,本是塞北一个小部落的头领,后部落被北齐剿灭,四人联手在漠北打拼,出手狠辣从不留活口,逐渐闯出了偌大名声。
王锦说其‘宗师之下无半点问题’,绝非虚言,因为巴蒙四兄弟,曾经在草原上撞见过出门游历的燕回林,一番搏杀,双方都知难而退,按照巴蒙的说法,是燕回林惜命先跑了,无论是真是假,这个战绩有据可查,媲美宗师的战力不可否认。
柳无叶武艺很高,若非陈思凝偷袭,其实能打个有来有回,未满二十岁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天之骄子了。
但‘宗师’这两个字,对武人来说是一道天堑,一字之差、云泥之别;哪怕最强的半步宗师陈思凝,打最弱的宗师唐蛟,都得用上毒蛇加搏命,才有胜算。
‘宗师’的关键点不全在武艺,而是‘阅历、经验、悟性’,柳无叶不到二十,哪怕想天天厮杀,也没有那么多同等级的对手给他喂招,积累的经验不可能比得上刀口舔血的巴蒙等人。
这是必杀之局!
扛着朴刀的巴蒙,根本不认识柳无叶,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有点眼力,给你个自裁的机会,也省得我们兄弟动手。”
巴蒙虽然是异族人,但说的是天下皆通的雅言,毕竟要给那些贵族办事儿,不会说中原话,到哪里都走不通。
柳无叶扫视一圈儿后,询问道:
“是柳家让你们来的?”
柳无叶知道巴蒙等人的‘身价’有多高,除了他那富可敌国的皇商老爹,还有谁能请得起?
可能有,但柳无叶不想往那方面去想,因为那太伤人了,足以让人肝肠寸断。
巴蒙把朴刀杵在地上,略显不耐烦:
“我都不知道是谁要杀你,也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的人头,值一万两银子。既然听过我们兄弟的名声,何不干脆些?”
柳无叶手指摩挲着刀柄,想了想:
“我给你三万两,我是天山柳家的嫡子,你知道我拿得出来。”
巴蒙摇了摇头:“你们中原的江湖人,都把规矩挂在嘴边上,应该明白,坏了规矩的人,在这江湖上寸步难行。我是异族人,但如今在这片天底下吃饭,不入乡随俗不行。”
柳无叶沉默了片刻,脸上渐渐平淡下来,看了四人一眼后:
“我死后,帮我给那个人带句话。说我已经想开了,生在江湖、死在江湖,没什么不好的。”
“好。”
话音落,再无言语。
横风扫过冰面与枯林,石亭外的气氛刹那跌至冰点。
巴蒙提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