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桃花林。
在龙吟阁的比武如火如荼,各大赌档相继开盘吸引长安所有人目光的时候,刘云林挑着两筐竹溪宣纸,快步来到桃花林中,走进茶舍躬身一礼:
“王爷,方才得知的消息,许世子接下了城中武人的拜帖,看样子确实恢复了。”
宋玉坐在茶案前,表情平静并未抬头:
“恢复就好,唐蛟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就和唐家说张翔受了伤,受封武魁的事儿先缓几天。这些日子你安排一下,稍微刺激刺激许不令,等时机成熟便动手。”
“诺。”
刘云林在茶案对面坐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宋玉:
“西凉那边的暗桩传来消息,肃王以练兵为由,将西北主力兵马调往秦州一带,全是重骑兵,携大量辎重。属下猜测,是肃王有所察觉,已经忍不住了……王爷果然料事如神!”
宋玉淡淡哼了一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许悠一直都是这脾气,十年前忍气吞声已经不容易,如今儿子入了死局,再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肯定会反。”
刘云林点了点头,稍微琢磨了下:“若是肃王动了真火,刘太尉不一定拦得住,若是西凉铁骑真的兵临城下……”
“千阳关到长安之间三百里,三道关隘驻扎兵马十余万,防的就是西凉铁骑,打不到那时候。许不令还在长安,只要还活着,许悠就不敢鱼死网破,不用担心。”
宋玉提起茶壶烧了纸条,看向皇城:“皇兄必然也知道了许悠调兵的消息,什么反应?”
刘云林轻轻笑了下:“肃王每年都会练兵,在辖境内调遣很常见,圣上没有在意。”
宋玉点了点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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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肃州城东侧六百里外的黑城,诺大城池如同千里戈壁上的一颗明珠,马蹄、驼铃的声响昼夜不停歇,甲骑具装的北齐镇国重骑‘铁罗刹’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日夜驻扎在城外大营中。
黑城是北齐在西方最后的要塞,双方在两城之间的六百里戈壁打了一甲子,至今仍然寸步不让。铁罗刹自北齐从统御中原的时候便只有三万人,到现在还是三万人,因为只养的起这么多。而三万铁罗刹,单单在黑城驻扎的就有一万五,也是唯一能和西凉铁骑正面对冲军队。
炎炎夏日,黑城的城头之上,曾经发誓不破肃州不卸甲的北齐左亲王姜驽,穿着金色明光铠,手按腰刀站在大旗之下眺望远方。姜驽是北齐当代君主的胞弟,奉命镇守西方疆域,因为肃王守着国门,便也直接把王府搬到了黑城,约莫就是谁城破谁死的局面。
刚刚从长安城赶回来不久的谋士陈轩,带着左夜子来到跟前,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王爷。”
姜驽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左夜子,语气还算亲和:“夜子,伤可好些了?”
左夜子背着长剑,恭敬抬手行了一礼:“已经无碍,过来是向王爷道别,在长安丢了人,实在无颜面回京城见师父,准备出去再历练几年。”
姜驽点了点头:“年纪尚轻,打不过许悠的那个阎王儿子理所当然,多加磨砺,日后大有可为,去吧。”
左夜子认真点头,便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去,走向了千里隔壁之中。
陈轩目送左夜子远去后,走到左亲王身侧,躬身道:
“王爷,近日许悠以练兵为由,抽调了西北大量兵力,以卑职在京城所见来看,大玥恐怕要乱了。”
陈轩是左亲王麾下第一谋士,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姜驽转过身来,蹙眉询问:
“何出此言?”
陈轩稍微整理话语后,轻声道:
“常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前年许悠的儿子遇刺中毒未死,卑职只当是大玥皇帝忌惮许家手握重兵下的手,准备消减许家兵权,以此为基础推演,许不令遇刺没死便说的通了……
……当年天下初定,许烈带着部下出千阳关来西北攻城掠地,千阳关依旧让许家镇守,还把秦州、渭州给许烈作为产粮之地……
……许烈用了十年时间打下了如今的地盘,开疆扩土之功已经赏无可赏,大玥孝宗皇帝自然不好开口让缺衣少粮的肃王把秦州、渭州还给朝廷,随着孝宗皇帝病故,自然更没法往回收了,而千阳关驻扎的西凉军也一直没有撤兵……
……千阳关距离长安仅仅三百里,几乎就在长安的家门口,从那之后西凉铁骑便如鲠在喉,让大玥皇帝寝食难安……
……以卑职来看,大玥朝廷并非想要把许家赶尽杀绝,没了许家西凉守不住,还会天下大乱。应该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拿回秦州、渭州两地,并让肃王从千阳关撤兵,把彼此的界限推到千里外的兰州一带。”
姜驽轻轻蹙眉,稍微琢磨了下:“肃王辖境十二州,产粮之地本就不多,秦州、渭州收回去,仅凭一个‘塞上江南’甘州,怎么养活几十万兵马和百姓,让许悠喝西北风守本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