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尹始,是海滨吹起的大风,也是天空落下的阵雨。细雨淋湿了城墙,无情打湿了城门高处,悬挂的一排头颅。这些头颅很新,刚刚开始腐烂。那些张开的嘴巴,像是在无声的嘶喊,而磨损并不严重的牙齿,则预兆着死者并不普通的身份。
在一队墨西加武士的护卫下,蛇母酋长米亚瓦披着黑色的长袍,从幽深的城门中走出。她仰起头来,稍稍停顿片刻,望着自己亲手割下、死不瞑目的首级,先是扬起嘴角,笑意又渐渐收拢。
“尹尔维,奇岩愿你们的灵魂,在主神的神国安歇当然,若是不愿安歇,诅咒于我也是寻常我并不介意”
米亚瓦神情幽幽,用托托纳克语,低声祈祷了一句。随后,她挺直嵴梁,紧了紧身上明显大上一圈的王者祭袍,就在墨西加武士的簇拥下,轻松地往城外的大营而去。
“真正的权力,总是来源于人。人的联系,人的信任,还有人心的向背。而只要我能够撬动人心,就意味着掌握了权力”
米亚瓦清晰的知道这一切,知道权力的本质。所以,她只是向尊崇的王者,讨要了一队墨西加亲卫,证明了她与墨西加殿下的联系,就轻易收拢了金湾残部的人心。
而当她占据了优势,动起手来,便毫无迟疑,如扑咬的毒蛇一般,一击致命不过几日的功夫,部族中的长老与对手们,就都变成了悬挂的头颅,变成她威望的一部分。至于金湾各部中的贵酋、头人与祭司,也都再无选择,彻底向她低头臣服。
“可惜部族的武士殿下却不让我插手”
米亚瓦思绪百转,心中有澹澹的遗憾,但并不敢越过王者的红线。她脚步轻盈的走着,祭袍严密的裹住身体,不露出一分一毫。每当与巡逻的王国武士相遇,她都面带微笑,轻轻的点头致意,举手投足间,则是仪式般的庄重与优雅。
“赞美主神愿主神庇佑王国”
“赞美主神神佑王国”
巡逻的武士们低下头来,恭敬回礼。直到队伍交错而去,王国武士们才一脸茫然,议论纷纷。
“主神啊刚才那位尊崇的贵女是谁”
“不知道但护卫她的,似乎是殿下的亲卫”
“对她的袍子上,有死神的图纹难道是殿下的”
“嘘不要乱猜,她是金湾城中投降的一个什么酋长现在住在殿下的大营里”
“啊原来是这样”
听到渐渐远去的议论声,米亚瓦眉眼弯弯,嘴角扬起。虽然,营中的王者冷漠无情,没有给过她任何公开的承诺,也没有宣告过她的身份。但是,她手中聚拢的权力,已然是从未有过的了
“殿下的信任,便是权力的来源而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我就要得到更多的信任做的更令人满意”
米亚瓦眯起眼睛,遥望着城外的田野。一片片部族的农田,被整齐的规划开垦。数以万计的部落民,背着装种子的竹篓,拿着木石的掘土棒,在田间低头掘土,种下玉米的种子,就像忙碌的蚁群。而不远处,一个个简陋的屯田营地,建起大群半地下的穴屋,则是蚂蚁的巢穴。
依稀可闻的叮冬声,是工匠们制造石头工具的声音,来满足屯田的需求。更远处,祭司们祈祷的声音,武士们巡逻的喝令,像是忙碌的背景,又像是维系这种忙碌的保证。
“组织起来的蚁群真是强大而有序”
望着整齐成条的田野,看着无数同时耕作的部落民,米亚瓦舔了舔嘴唇,切实感受到一种澎湃的力量。这种力量,与曾经松散的部族相比,就像高大的树木与杂乱的草丛,从上到下,都截然不同
“王国的法令,明确地规定了职责,无人敢于违背这是秩序的力量”
米亚瓦踮起脚尖,贪婪的看了一会忙碌的“蚁群”。这种集体有序的劳作场景,就像墨西加人整齐的军阵,第一次在海滨之地出现而此刻秩序的来源,是王国可怕的威压,是各部严苛的军法,是祭司们宣讲的教义,也是松散的酋长权力剥夺后,新建立的集权管理。
“殿下给我的任务,我要更加努力从归降的托托纳克各部中,选拔出可靠的屯田助祭”
想到这,米亚瓦紧了紧衣袍,又伸手摸了摸怀中,小心抱着的两卷长册。那上面的图形文与方块字,则是她亲手写下的一个个人名。而只要经过墨西加祭司们的审核,经过殿下的点头同意,这些人名就会从卑微忙碌的“蚂蚁”,变成一队队“蚁群”的领头,参与到屯田的管理中。
现在,这就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任务,也是最大的权力为一支支新建立的屯田营队,通晓简单计算,懂得耕种管理的“助祭”。
至于这些“助祭”的来源,便是曾经掌握文化,指导部族耕种的托托纳克村庄祭司、部落贤者、普通头人。而眼下,这些被征服的托托纳克精英,必须经过她的筛选与担保,才能重新进入海滨的统治体系中,成为基层管理者的一员。
“辨别投降的各部,仔细选拔与举荐,有能力的可靠人才把这种蚁群一样的屯田,推广到广阔的海滨之地”
米亚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