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噎了声, 脸色仍不好看,垂眸沉默不言。
岚妃缓和神情:“婕妤慎言为好,免得稍有不当, 反给柔妃招惹麻烦。”
“……臣妾知道。”柳雁颔一颔首,看向顾清霜时还是不安难抑, “姐姐, 此事不是常人能做得出的。万一真是……”她适当地略去了几个字,“姐姐可怎么办?”
“且先看看再说。”顾清霜遥遥看着那盛冰的大缸,脸上笑意全无,“予显去请皇上了,咱们就等着皇上来。”
即便眼下都是信得过的人, 她现下也不想多说什么,一方面是因荣妃之事她们并不知晓,另一方面,当下她的心神也有些乱, 边是私心上更疑荣妃, 边又知柳雁适才所言也不失道理。
近几个月来, 宫中的紧要职位已被皇后撤换了大半。诚然以荣妃在宫中的资历与积威即便“撤换大半”未必能将她的人换干净, 但也不好贸然认定就是荣妃所为了。
再者,皇后对她究竟什么态度, 她也并不算清楚。从先前来看,皇后倒不愿平白殃及人命,但那头一回是为已难翻身的南宫敏, 第二回是为从不得宠的祥嫔。
她这个宠妃, 与她们的分量还是不一样的。
况且现下又还有皇子们的事。大家明面上都觉得嫡子尊贵, 可本朝非嫡子出身的皇帝也已很有几个。眼下这位嫡子又实在年幼,私下里便不免多了许多议论, 各宫怕是都听说了些。
谁知道皇后会怎么想?
若她在皇后那个位子上,可能也会想去母留子,将宠妃的皇子收为己用了。
三人各自思量着,等了半晌,皇帝与予显一并来了。伴着一声通禀,皇帝进了门便问:“怎么回事?”
殿中众人一并见了礼,顾清霜睃一眼沈书,沈书就上前禀了话,一五一十将所知说了。
在他禀话时,顾清霜由阿诗扶着落座回去,而后便只怔怔坐着,好似惊魂未定,回不过神。
皇帝听罢经过走向她,唤了一声:“清霜。”她也无甚反应,他又唤了一声,她才蓦地抬起头。
他抚一抚她的肩头,轻声安慰:“索性发现及时,孩子无事。你不要害怕,朕会为你查到底。”
顾清霜望着他滞了滞,忽而一瞬,委屈涌起,激得眼眶泛红。她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仿佛怕失了庇护,哽咽的声音轻颤不止:“臣妾不明白……臣妾就这样招人恨么?臣妾不曾做过恶事,怎的竟这样……时时都有人盼着臣妾死,如今连这样去母留子的手段也要用上。”
“不是你的错。”萧致温声,一句句的安抚柔和至极,“恶人害你,是他们的不是。你放宽心,莫再伤了身子。”
说着便吩咐袁江:“去与宫正司说个明白,不论是何人所为,朕要一个结果。”
袁江应了声诺,刚提步要出去,宦官尖细的通禀声又再度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顾清霜不自觉地后脊一紧,再度与岚妃柳雁一并起身迎驾,皇后步入殿门,朝皇帝福了福,便伸手扶她:“不必多礼了。”
顾清霜道了谢,皇后的目光投向沈书:“柔妃怎么样?”
沈书如实禀说:“发现及时,并无大碍。”
皇后点一点头,思索着看向皇帝,黛眉紧紧蹙着,愁绪分明:“但凡一有孩子,六宫便总有人按捺不住。数算下来,一连几个孩子生产时都不太平。臣妾想这回真该严查才好,查出真凶杀一儆百才能让旁人心生敬畏,不可再得过且过了。”
皇帝点了下头:“皇后说得是。”
顾清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一时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她脸上仍只有惯来的那副端庄和善,扶在顾清霜小臂上的手依稀有几丝轻颤,似在为眼前之事心惊。
接着便是一番关切,岚妃与柳雁见帝后都在,就先行告了退。而后不过多时,皇帝也因有朝臣入宫议事不得不先行走了。殿中除却宫人便只剩了顾清霜和皇后,皇后左右一瞧,索性连宫人也摒了下去,径自与她落座。顾清霜倒也不怕这样与她独处。倘使真是皇后,这样独处之时也仍是她最不会下手之时。
便听皇后压音问她:“你怎么想?可是荣妃么?”
“臣妾不知道。”顾清霜低着眼帘,“宫中的人这样多,也不好事事都疑到荣妃头上。只凭心思猜疑,反可能让真凶逃了过去。”
“说得也对。”皇后长声叹息着思量了半晌,顾清霜再度打量起她来,在她目光转回来时,眼帘复又低下去。
皇后未有察觉,又跟她说:“你放心,这事本宫会盯着宫正司一查到底,不论是不是荣妃都会查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顾清霜平心静气地听着,略作忖度,谦和道:“六宫事务繁多,臣妾不敢劳娘娘这样费神。经了前头的几次事,宫正司的宫人也已撤换了不少,便先由着他们查就是了,若日后觉得情形不对,咱们再亲自费心也不迟。”
她倒也不是就认定了皇后,只是想看看,在这宫正司大半人马都效忠中宫的时候,这回的事能查成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