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宁宫。
小产终究伤身, 于是即便太后再不喜贵妃也不得不表露几分宽容。为免贵妃在小月子里挪地方受风再落下病,她由着贵妃在颐宁宫安养了些日子,只是从正殿移去了侧殿。
于是皇帝便日日都在颐宁宫陪伴贵妃, 如此,一切风声自绕不过太后的耳朵。赐死清才人顾氏的旨意, 太后也在第一刻便知晓了, 皇帝又正巧下完旨便去正殿问安,母子两个间颇有几分不快。
太后冷言冷语:“清才人一贯谨慎守礼,对贵妃的恭敬更是人尽皆知,你真觉得是她做了这等糊涂事?”
萧致一喟,温声辩解:“清才人从前懂事, 儿子也不想这样杀了她。可此事……实在是没什么余地。当时只她与阿敏两个人说话,阿敏总不能是自己舍了孩子只为害她。”
太后一声冷笑,不置一词。除却不满皇帝这样痴迷与南宫敏,亦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浸淫后宫多年, 自问什么都见过, 这回却偏有点拿不准了――舍弃孩子去害人的事, 在后宫也不稀奇。可堂堂贵妃舍弃孩子只为害一个才人?她又并不觉得南宫敏真有这么傻。
可清才人, 更不可能那么冒失。
皇帝又道:“儿子知道若拿旁人与阿敏比,不论是谁, 您都觉得比阿敏好。可这事还关乎她腹中皇嗣,朕总不能……”
“好了。”太后懒得多听,锁着眉, 摇一摇头, “你后宫的事, 哀家从来懒得插手。左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才人,随你的意便是。”
正这时, 袁江打了帘进来,皇帝只道他是办完差回来复命的,并不上心,执盏喝茶。袁江一揖,却说:“皇上,清才人有喜了。”
端盏的手猛地一颤,皇帝惊然抬头:“什么?!”
袁江头也不敢抬:“初时是清才人说……说让臣给皇上回个话,道那事绝非她所为,因为佛门最讲因果,她也有孕,不敢让未降生的孩子背上血债。臣为稳妥起见,直接请了太医过去……三四位太医一并把了脉,都说确是喜脉。”
皇帝满目愕色地怔住,太后睃着他,笑了声:“倒是个有福气的。”说着就吩咐袁江,“去,传哀家旨意,解了清才人的禁足,按规矩晋贵人,让人好好照料。”
皇帝眉心锁起:“母后!”
太后横他一眼:“既然皇嗣为重,旁的事便都可放下。你就是要杀她给贵妃泄愤,也要等她生下孩子再说。”说着语中一顿,复又续言,“再说,哀家是不觉得她有那么蠢,会这般明着害人。”
皇帝终是没再说什么,袁江见状,便按太后懿旨去办了。过了约莫一刻又回来复命,彼时皇帝已去了侧殿,边守着贵妃边批阅奏章,只太后还在正殿,他一揖,禀说:“清才人说贵妃娘娘刚失了孩子,此时她又有孕又晋位,恐怕贵妃娘娘闻讯要觉刺心,不能安养身子,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哟,有意思。”太后的目光自他面上一划,又与身边已跟了多年的墨竹相视一望,“你去请她过来吧,就说哀家有话问她。”
墨竹福身告退,太后又告诉袁江:“去跟皇上也回清楚。告诉他,哀家传了清才人来问话,他若愿意,就在屏风后听听。”
又过约莫一刻,顾清霜就入了殿。十数日的清苦令她形容憔悴,下拜见礼时好似弱不禁风的枯枝,太后虚扶了一把:“起来回话。”
离得太近,顾清霜与她目光一触,就觉她视线微不可寻地往右侧一飘。殿中右侧放着书案、书架,除此之外便是一方屏风。顾清霜旋即会意,颔首道:“谢太后娘娘。”
太后收回目光,低下眼帘:“你说你没动贵妃,哀家愿意信你。但七夕那晚,只你与贵妃在那地方,若不是你推了她,便只能是她蓄意害你。你又如何还肯为了她推拒封位?”
她边说边目光一凛:“别拣好听的来搪塞哀家。”
“臣妾不敢。”顾清霜低着头,声音轻但清晰,“那晚确是贵妃娘娘蓄意陷害臣妾。她说她恨臣妾在千福寺与皇上生了情,皇上明明是去看她的;还说……还说必是臣妾蓄意勾引,否则皇上断不会留意臣妾。她这样想,臣妾自然也恨她,但……但臣妾纵使不真为她着想,也还要为皇上着想。”
太后淡然抿了口茶:“皇帝可是要赐死你的。”
顾清霜口吻真诚之至:“皇上不过受人蒙蔽。那日又确只有臣妾与贵妃娘娘在那里,落在谁眼里都是臣妾的不是,如何能怪皇上?”
太后没接话,只禁不住地又扫了眼屏风那边。只可惜屏风遮挡得严实,她瞧不见皇帝现下的神情。
顾清霜缓了缓息,口吻怅然:“贵妃娘娘刚失了孩子,伤了身,若知陷害臣妾不成,臣妾还有孕晋位,怕是非落了病不可……臣妾现在最是恨她,可她是皇上的心头之好,若她当真一病不起,太后娘娘让皇上怎么办?臣妾只想皇上好好的。”
“你倒真是心细皇上。”太后摇头苦叹,“可既是如此,有孕这等喜事,你怎的又不早点告诉皇上,偏被逼到这一步才说?”
“臣妾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