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些时日的。”顾清霜低语轻声地说着,“臣妾有孕时日尚短,胎还不稳,唯恐出事。民间亦有说法,说孕事不足三月不能说与旁人听,臣妾便想等胎像稳固了再禀奏皇上。谁知……谁知事发突然,臣妾为了保住性命,也只好先说了。”她说着一咬嘴唇:“好在此事终归是喜事,说便也说了。但关乎贵妃娘娘的万般纠葛,还请太后娘娘瞒着皇上。皇上满心满眼皆是她,若让皇上知道她是那等行事卑劣的恶人,只怕比得知她落了病还要难过。臣妾与贵妃娘娘俱是宫中嫔妃,说到底……能让皇上高兴便是了,臣妾受些委屈不打紧的。”
“你也太痴心。”太后颇为配合地喟了一声。
若放在以前,她是最不爱听这些话的。尤其是自己还是嫔妃时,后宫里个顶个爱装贤惠柔弱,可都是女人谁瞒得过谁呢?她只觉一个两个都假得很。
如今,大约是并未再真的置身其中,她听顾清霜这般逢场作戏竟听出了些趣儿。再者,说到底,这丫头的万般算计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过得好些,并不去害旁人,更不干扰政事。她这会儿拉她一把,只当是救人一命。
太后心下玩味着她的话,面上忖度须臾,又说:“那晋位之事便先罢了,但哀家还是会下旨,你的一应吃穿用度皆按贵人位来,权当是为这个孩子,你莫要再推辞了。”
顾清霜垂首深福:“谢太后恩典。”
“回去歇着吧。”太后摆手,“这些日子你也疲累,今日便不让外人去扰你。待得明日,再让新拨过去的宫人拜见。”
顾清霜再行福身,便告了退。她离开良久,屏风后的人才走出来,神情恍惚,面色微有些发白:“阿敏她……”他不敢信,相识多年的人竟会如此。最熟悉不过的青梅竹马,好像突然就陌生了。
太后淡淡看着他,放在平常,她才是最对南宫敏看不上眼的那一个,此时却偏反过来道:“你也不必全然信她,无非都是拣有利自己的话来讲罢了。到底谁更可信,你还可多想一想。”
可其实……
太后自己说着,心底都想笑。贵妃醒来后一味地只是惊恐、只是恨,清才人方才所言却柔情之至,隐忍而顾大局。
他还如何说服自己接着信贵妃呢?若她是男人,此时都要忍不住心疼清才人了。
碧玉阁里,阿诗在闻得太后懿旨时,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但随着顾清霜被传走,那颗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现下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阿诗可算又有了笑容,扶着她进屋:“这回可是真没事了?”
“算是吧。”顾清霜点点头,只问她,“那些医书可都烧干净了?”
“姐姐放心,早就烧干净了。”
顾清霜这才松气,坐到茶榻边,将这些事再行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
她赌对了,贵妃的孕事果然是假的。
她原也不是不能一直避着,但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总归来得更赚。毕竟就如贵妃愈发容不得她一样,于她而言,贵妃一直放在那里也是个祸患。
现在,轮到她这一“胎”粉墨登场了。
说来这还多亏了她在宫里的“老资历”。
许多人都觉得喜脉独一无二,如非真正有孕绝不会有。但她从前在尚仪局时和个宦官扯闲篇,就曾听闻根本不是那回事。
那宦官家里原是民间的郎中,后来遭了灾,才不得不把他送进宫。
他说喜脉并无那么独特,若单说脉象,就是在男人的手腕上都有可能把出来。之所以能拿来判断妇人有孕,靠的乃是“望闻问切”一整套功夫。
换言之,这脉象是要结合月事、房事等诸多缘由才可靠的。而单论脉象一点,有许多法子可以改变。
所以,南宫敏能瞒天过海骗过太医,她便也能。她就这样挡了一劫,再往后……她早晚要让皇帝知道,南宫敏的孕事是假的。
她得想个比直言告状更能让他信服、让他震惊的法子才是。她不能给他为贵妃找理由的余地,否则贵妃就总能凭着旧日情分死灰复燃。
她将这些说给阿诗和卫禀听,阿诗听得一惊一乍,卫禀则听到一半就央她“赏”了把瓜子给他,做出一副实在的看好戏的样子,倒逗得她笑出来。
听完,卫禀只问:“可娘子怎么知道她那一胎是假的?数着入宫的月份,可也真差不多。”
“月份自然对得上,她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纰漏。”顾清霜笑笑,“但若真有孩子,她如何会不想要?如何会不想借着孩子让地位更加稳固?又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人,最清楚宫里的孩子不易生下来。”
南宫敏给她的最大的破绽,便是说得实在太早了。才两个月的身孕就说出来,欠了考虑,少了为人母的忧思。
人世间这许多事,能破局都不过是凭一句“将心比心”。
现下再“将心比心”地继续想下去,她觉得贵妃应该想不到她会提前也备出一次假孕。
那么,被恨意蒙了心的贵妃,也是绝不会由着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
冷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