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闹鬼的谣言越传越离谱, 等微莺听到的时候,已经变成当年陛下有一情投意合的妃子,两人琴瑟和鸣, 时常在月下拉二胡。后来妃子含冤而死, 魂魄寄居在二胡之上, 每天夜里在宫苑徘徊, 幽怨地拉着二胡。
由此衍生出的有二胡成精说、女鬼索命说、君恩断绝说……诸如此类,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好在大家都说闹鬼, 更没有什么人去那处荒废宫苑,微莺正好每天晚上过去练习二胡,站在西风里, 拉得凄凄惨惨戚戚。
这天晚上, 她照例欢快地拉起自己的小二胡,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拉二胡?”
云韶眉头拧得很紧,尤其是听到那哀怨得如同鬼哭的声音后, 浑身上下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心想,面前人何止不能用常理揣度,连歪理都揣度不了她。
微莺笑容灿烂:“姑娘!你总算来啦。”
云韶心中漫过很柔软的情绪, 微微怔住, 才轻声说:“你在等我?”
微莺哒哒哒跑过去,凑到她身前, 然后——长吸一口气。
啊~感觉自己又变欧了!
云韶身子僵住,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怪她唐突, 但忍不住又、又滋生出一点点小小的欢喜。她拧紧眉, 觉得自己被人下蛊了。
也许从第一次见面, 看到少女站在花树下, 嘎吱嘎吱嗑瓜子的时候,就中了蛊。
“你在这里拉二胡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云韶板着脸,越说眉头越紧,成天晚上不睡觉到处跑,不怪身子这么差。
微莺歪歪脑袋:“姑娘,你怎么总是皱巴巴不开心的样子,来,笑一个嘛。”
云韶:“……”
她努力地小幅度勾了勾嘴角,可是对面少女没有看到。
微莺叹气:“好嘛,不笑就不笑啦,姑娘,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女鬼姑娘吧,”说着,她歪过脑袋,朝云韶wink一下,企图出卖色相换取福星的垂青:“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四周陷入死寂,暮色合拢,夜风冰凉。
微莺冻得一哆嗦,掩唇低低咳嗽,接着就被人一把拉住,拽到屋里。她看不清屋里的陈设,只能乖乖跟在“女鬼”后面,一直来到昨晚做推拿的地方,被推到榻上。
她捂住胸口:“嘤。这次你轻点。”
云韶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少女如今的模样,像极了被采花贼掳走反抗却无效的可怜女子。
而她自己,就是那个采花贼。
微莺:“你不来吗?”
云韶打开衣柜,拿出件厚实的冬衣,盖她身上,“外面冷。”
“原来是冷啊。”少女小声嘟囔着,表情颇为失落。
云韶沉着眉眼:“你很失落?”
微莺心想,可不,和福星亲密接触一次,指不定能加多少欧气呢!她悄悄拉住福星的袖子,试探性拉了拉,看她没有抗拒,便把身子也挪了挪,快要贴在云韶身上,“姑娘姑娘,你还没说过你的名字呢?不想说真名没关系,随便瞎诌一个便行了!”
云韶抿紧嘴角,默了半晌,才轻轻说:“云……”
微莺弯起眼:“云?那我喊你云姑娘。”
云韶细白的手指蜷了蜷,别开头,语气微妙地问:“云姑娘?”
微莺:“是啊!总比女鬼姑娘好多啦,对吧 。”
云韶垂着眸子,“……嗯。”
微莺疑惑不解,云姑娘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忧郁模样,听着这幽怨的语气,她都要心疼了。于是她拿起二胡:“来,我让你开心一下!”
一二胡拉下去,云韶心肌梗塞,差点当场去世。
哀怨的二泉映月在屋里嘤嘤响起,云韶捂住胸口,觉得更悲伤了。
“你是想给我送葬吗?”
一曲终了,云韶幽幽道。
微莺:“哎嘿,你没有感受到我曲子里洋溢的热情吗?”
云韶又沉默了。
微莺摇头,觉得云姑娘没有音乐品鉴水平,着实是可惜。
云韶问:“为何要在这里拉二胡曲?”
还是这么凄凉且鬼气森森的曲子。
微莺想想,这个计划她谁都没有告诉,可面前是脸都看不见的“女鬼”时,她却有些想把事情全盘托出。她眨眨眼睛:“其实,我是为了中秋晚宴做准备,太后不是不许我说口技了嘛,那我就只能拉二胡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