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
黄昏时分,未近夜雨,芭蕉非憔悴却润泽,而花草娇艳却显惆怅。
固然一战而胜,但亡者英灵在上,生者无法遗忘,或许需要时间。
胜利,需要一种庄重而朴实的情感去品味,但首先允许他们去伤感。
胖嘟嘟的脸上粘腻服帖着汗水的王树难得没有兴匆匆去清算这次一战的庞大资源收入,是因为这一战死掉了几个他曾经熟悉的人么?
倒也不是。
战争必有伤亡,末世都快一个月了,每天挂掉的人还少么,该习惯的。
何况又不是至亲至熟的亲人好友,不至于。
他只是伤感另一件事。
“我可能说错话了。”王树像是自言自语。
正在帮忙绷带包扎的谯雪镜微抬头,清丽目光拂光一扫,“跟队长说什么了?”
这胖子的父母跟未婚妻都已是尘埃落定,不会旧事重提。
王树其实是一个很通人情世故的人,不太会为了战死的事扭捏低沉,那就是因为老王了。
“我问过她,是不是人做错事都没办法回头。”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他只是抒发自己的疑问,但现在想想,他忽然觉得那晚夜色下的王九面色有一瞬的微妙。
内敛,却又释放了一点点难言的苦涩。
也许宋隐最后说的那件事,她早已知道。
亦或者,她当时想到的是另一件关于老太太的事,她做错了,却没法回头。
谯雪镜沉默了下,结束包扎,并给了寥落一瓶驱除尸毒的药,回头对王树清冽道:“对她而言,对错都是她自己的事,从来跟别人无关,也跟你问不问无关,不过你要是自己敏感这种问题,其实也挺好。”
“懂得自我反省是一种美德。”
谯雪镜对王九有天然的好感,或许因为骨子里都有着一种不容他人去说的狠性,哪怕她们对外塑造的人设都是美好且高贵的。
但这不意味着她们需要取悦世人。
所以,她不觉得宋隐挂掉之前的那些话会对王九有什么的伤害。
如果有,只能说明它原本就存在。
只是不为人知。
王树歪歪脑袋,“行吧,虽然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但姐你长得好看,怎么说都对。”
谯雪镜挑眉,轻笑了下,边上的刀刀踹了王树一猪蹄子,王树本以为刀刀误会自己调戏谯女神,他还觉得自己冤枉,但很快发现刀刀是在提醒自己前方。
哦豁,前方气氛不对劲哦。
要说柳无刃的妹妹柳笙真是个鬼才,每次安排位置都是极端修罗场。
雪海林川左边挨着天眼,右边靠着菜市场,前方是洛笙跟谈赢洲这两个嘴上说社交社交,其实明摆着对老王有勾搭之心的名门男女。
气氛很尴尬么?
并不会。
大家都很有风度,都表现出了自然而然的气度。
成年人,体面很重要。
连林小娘都控制了自己的撩骚之气。
可能唯一没控制的就是温倦之,因为他在察觉到萧绝几次打量自己后,他转过脸,跟后者对视了几秒,才转过脸,低着头,也不知道对谁说,反正像是自言自语,“没家破人亡之前,我在一次晚宴上见过她,知道她不寻常,后来一朝败落,我想给爸妈报仇,到处求助无门,于是打了她的主意,她很奇怪,经常会一个人坐地铁,每次去的地方还不一样,但固定的出发站口就一个,我开始蹲守那个地铁口,唱歌弹琴,每次都希望她能停下来看看我,就好像一个商品努力把自己包装成顾客感兴趣的模样,可她从来不曾停下来,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但128,足足128个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坚持。最后一次,她终于顿足,第一次听我谈完整首曲子,问了我一句话。”
他抬头看向萧绝,“你知道她问我什么么?”
萧绝挑眉,却不问。
温倦之轻轻一笑,“她问我,她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兔子?”
王九,兔子?
现在看来一个很滑稽的问题,但当年的她,曾经的她,哪怕不像兔子,也是自带光芒的白天鹅。
但也算意指,守株待兔么?
“她当然不是兔子。”温倦之直起了上半身,倚靠了身后的柱子,也没搭理尸气对后背造成的伤势疼痛,他只是用木然又轻缓的神色说了一句,“于我而言,她是个好人。”
“一个极端危险,让我畏惧的好人。”
“也是我不堪算计的天梯。”
之所以跟萧绝解释,其实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很多人听的。
哪怕对王九的观感再复杂,再敬畏又意难平,温倦之都知道谁帮过自己,他也不希望此前祭祀跟宋隐的那些话导致这些人对王九有所偏见,也在暗示这些人既然承了她的情,因她而得到胜利战果,就不能站在某些立场上对她指指点点,哪怕在背后也不行。
作为明星,他太知道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