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酌呼吸凝滞了。
刚刚那些画面是什么?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幻想?
他似乎遗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那天夜里,他真的没有进过尊上的房间吗?
这个原本毫无悬念的答案,突然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他浑身僵硬地坐着,很想离尊上远一些,免得那些诡异的妄念再次发作,可他又怎么都不舍得把肩膀抽开,尊上这般信任他,毫无防备地靠着他睡着,竟让他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正在他内心进行激烈的斗争时,对面的楚厌突然伸了个懒腰,她揉揉眼,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这香到底是用什么调的,助眠效果也太强了。”
她哈气连天地坐直身体,刚睡醒有些口渴,伸手摸向桌上的茶壶。
闻人酌适时地开了口:“那是给尊上准备的。”
楚厌眨眨眼,恳求道:“……就喝一口。”
闻人酌不为所动。
“他这不是还没醒吗,就一口也不行?”
“尊上说行就行,尊上没说,默认不行。”
楚厌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心说跟他共事几百年,这家伙的狗脾气还真是一成不变。
尊上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楚厌不想再跟他交流了,她果断起身去了车前,觉得拉车的魔马也比闻人酌有情趣些。
马车日行万里,周遭景色迅速倒退,由荒野步入雪原,从夜阑峰到晴霄派的这段距离,也不过行驶了两个时辰而已。
他们抵达晴霄峰山脚时,何醉刚好醒来。
魔尊缓慢而迷茫地睁开眼,像只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小动物,安神香让他浑身放松,放得太松了,以至于手脚发软,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
闻人酌端起茶盏,低声唤他:“尊上。”
何醉浑身没劲儿,便就着他的手饮尽了那盏茶,淡淡的甜味伴随着清冷的花香一并冲入唇齿,在热茶的滋养之下,全身都舒服起来。
他眼神渐渐清明,像一把蒙尘的宝剑被重新抛光,他按下对方的手,抬眼向车窗外看去,只见一片白雪苍茫,群峰覆盖在雪被之下,满目肃杀之气。
“尊上,”闻人酌提醒道,“我们到晴霄峰了。”
“嗯。”
何醉在他搀扶下起了身,五指在襟前虚虚一拢,一缕魔气自指尖逸散开来,身上那件黑色的貂裘瞬间变成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他走下马车,在冰天雪地里站定,微垂着眼帘,被寒风吹得低咳两声,苍白的面容掩在领口狐毛里,气质似与平常截然不同——俨然一朵娇弱可怜的小白花。
楚厌听到他们下车的动静,刚好回过头来,她看到对方的瞬间,那个才咬到一半的“尊”字突兀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打量对方半天,才疑惑道:“尊上?”
“怎么?”何醉被雪地上反射的阳光晃得眯起眼来,“为何停在这里?”
楚厌大概觉得尊上这身打扮十分少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再往前就是晴霄派的护山结界了,我们的马车由魔气催动,不太好掩饰,贸然入内会有暴露的风险。”
“那便走着进去吧,”何醉将神识铺展开来,群峰内外情形皆一览无余,“这结界范围倒是又扩大了,能撑得起这么大的结界,晴霄派的实力确实比一千年前更强了。”
他说着,抬头向远处望去。
“晴霄峰”是一片群山,这些山少说有几千座,被称为“万顷雪海”,群峰此起彼伏,从高空向下俯瞰,会发现这些山的走向刚好可以组成某种图案——晴霄派的派徽就是由此演变而来。
而群峰中最高的那一座被称为“主峰”,溯玄仙尊的仙府就在主峰之上,闻人酌想要寻找的赤雪草王,也生长在那里。
何醉看着那些静默矗立的雪山,唇边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一千年前他被逐出晴霄派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雪山,千年过去,仍不变一如昨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处境不同了。
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