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上前看看啊,但是那道人好生骇人,只看我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好似快要被他吃掉一般,上仙尊贵,真的不知道这穷乡僻壤的供奉有多惨淡,有倒是领一份供给行一份力……没错,我承认我态度有问题,我当差不积极,但是我确实觉得害怕便没敢多管……而且当时,那道人确实也没做别的,就给了那陈氏一支香而已啊,谁知道那陈氏会带着一肚子鬼物回村啊?”
“所以你便躲在你的土地庙中,一点也不曾插手过陈氏之事。”
季雪庭幽幽说道。
“村人们要进山搜捕陈氏,要将她沉塘,这等大事,以乡野习俗,村人无论如何也会到你这里求个卦问问平安与意见,可即便如此,你也不发一言,对吗?”
那土地僵了片刻,垂下头来嗫嚅道:“这,这,我确实是不知道啊,而且那妇人也确实是大着肚子回来了……上仙啊,这真的怪不得我,你看我这庙,破成这样,你就知道其实村里人一点儿虔诚之心都没有,我就算是真的给了卦他们也不会——”
“把这附近的娘娘庙位置全部报给我,”季雪庭突然打断了他,然后轻声道,“其余之事,不用再提。”
“娘娘庙?”
听到这里,土地老儿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上,上仙不知吗?雍州境内早已没有娘娘庙了?”
“没有娘娘庙?”
季雪庭不由反问道。
娘娘庙乃是绿云娘娘的庙宇,专管人间妇人安危与妊娠之事。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季雪庭,整个雍州境内竟然没有娘娘庙了?
季雪庭下意识地望向身为书吏的鲁仁,可那号称天庭甲等第一的书吏如今却只有一片愕然。
“这,这,我在通明殿当值这么多年,确实收到过任何牒文提到此事啊?”
他喃喃道。
季雪庭又望向天衢,那人眉头微蹙,有些惶恐道:“我先前一直在天牢中吞噬天魔受罚,因此对于人间之事,确实所知甚少……”
眼看着天衢似乎又要陷入奇怪的自怨自艾中,季雪庭当即转头对上土地老儿,冷然让其细细说来。
那土地老儿被面前三位上仙的目光看得愈发害怕,吭哧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原来自从百年前开始,这雍州境内便常有人受了惊吓疯疯癫癫道,说那娘娘庙里绿云娘娘的塑像忽然变了模样。原本柔和庄重的雕塑面颊上,会忽然显现出无数只外形各异,眼球咕噜噜转个不休的鬼眼。
最开始,只是神像上长出鬼眼,但没多久,那娘娘庙中各处都会冷不丁地长出眼睛来。那些眼睛倒是不曾做出什么害人的事,但是它们目光森然诡异,而且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表述的恐怖,对上那样的眼睛,好一些的人会大病异常,运气不好的,则是会神智癫狂,大吵大叫直到力竭而亡。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偏偏当地官员按照仪式焚了牒文恳请天庭来仙拔除妖祸,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回应。
说来也巧,似乎就在娘娘庙里鬼物盘踞不可收拾的那一日开始。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是一名衣衫佝偻,十分落魄的老人忽然云游至此,期间他是如何显示出种种神通以取信雍州百姓官员之事自是不必细说,只说最后,众人跪请老人帮忙解除那娘娘庙中的鬼眼,那老人却是两手一摊,苦笑道,那盘踞在娘娘庙中的鬼物不可说,不可言,不可扰,不可灭,他也无可奈何。若想求得安宁,唯有彻底焚毁境内所有娘娘庙,方可解一时之急。
“……从那之后,雍州境内就再也没有娘娘庙了?”
季雪庭问。
“焚庙毁神之事,天庭也从未有人过问?”
土地老儿苦笑道:“要说问,也问了。把绿云娘娘的庙都烧了,最开始大家都害怕,还烧了牒文上去恳请天庭同意,只可惜得来的只有呵斥谩骂,可上头就光顾着骂,那娘娘庙里的鬼物却从来不管,这不,就……”
“你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背着天庭偷偷焚了娘娘庙。”
“这不是没办法嘛?之前想着,若是天庭来个神仙问罪也罢,好歹能管管那庙中鬼物,不然就说是不小心失火。”土地老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谁曾想,大家把所有娘娘庙都烧了,上头好像也没发现,这不就……糊弄着过去了呗。”
季雪庭目瞪口呆。
虽然早就知道如今灵脉大乱,天庭人手凋零秩序失措,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等大事天庭竟然完全无人知晓。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之后季雪庭忍不住又问了些相关问题,奈何这位土地老儿当真就是懈怠懒惰到了极点的一位,除了方才那件事之外是一问三不知。
见他这般模样,季雪庭也知恐怕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
“天衢仙君,还请放了他吧。”
黑蛇应声而散去。
土地老儿得见自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逃命一般直接往土中一跳,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