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
陆临远这些日子想了许多,他退婚时尚且年少气盛,只一味地觉得这婚事是姜言意自己强求的,他为了姜言惜跟她退婚,是姜言意自食恶果。后来楚昌平的那些话,终于撕掉了他那层理所当然的遮羞布——他若是从一开始就跟母亲反抗到底,就不会有这桩婚事。
综其原由,是他自己当时太懦弱,才促成了这桩婚事,他并非全然无辜。
他们姐弟欠姜言惜的,一个被送去做营妓,一个被打断了腿,算是都还清了。
但他悔婚欠姜言意的,还从未还过。
同僚们点了羊肉汤锅,要了店里新买的梅花酿,从南边的战乱谈到风月之事,觥筹交错,且言且笑,陆临远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行酒令好几次都行到他这里结束,几杯薄酒下肚,他心绪更烦乱了些。
好不容易脱了身,都是同僚,他费了些力气才在府衙站稳脚跟,自然不能在酒桌上同他们交恶,离开前便去柜台处提前结了饭钱。
楚言归虽然憎恶陆临远,但想到阿姐店里的生意,不愿闹太僵赶客,面无表情说了结账的银子:“四两七钱。”
陆临远给了五两,缓声道:“不必找了。”
言罢就披上斗篷离去。
楚言归从抽屉里取出三钱就砸向了陆临远后背,冷笑道:“客官,找您的钱,收好了!”
几串铜板砸在陆临远披风上,又掉进了雪地里。
陆临远背对楚言归站着没作声,他身边的小厮是到了西州后才买的,不知两家的关系,被气得不轻,怒道:“怎么做事的,有你这么找钱的么?当心我告诉你们掌柜的去!”
陆临远道:“青松,走了。”
小厮瞪了楚言归一眼,捡起落在地上的铜板,追上去陆临远,还能听见他嘀咕:“大人,也就您脾性好……”
楚言归哂笑道:“你家大人脾性自是好的,六礼都到了请期这一步才悔婚,从未想过被他悔婚的姑娘会成为怎样的笑柄。”
成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基本过了纳征送聘这一步,就没有悔婚的。大宣朝的风俗,女子若是这时候被退亲,都是公认德行不佳、不守妇道,结亲的两家人怕是得从此变仇家。
小厮心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家大人怕是跟这小郎君家中有什么过节,没敢再吱声。
***
封府。
姜言意把汤拿过去时,还是烫的,她给封朔盛了一小碗,催促他趁热喝:“今日从面坊回来买了几只鸭子,用酸萝卜炖了汤,这汤清热凉血的,你尝尝。”
封朔没去接她手上的碗,反而一把揽住了她腰身往下一拉,姜言意被迫坐到了他腿上。
她手上还端着碗,不由得惊呼一声:“你作甚?”
封朔垂首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处:“抱你啊。”
只一句话,姜言意心就软了下去。
自那日出城后,他们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姜言意靠在他怀里,絮絮叨叨把自己近日的事说给他听:“我盘下了一个面坊,以后打算卖面食。”
她没有说准备把方子给军营的事,李厨子负责管理火头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军中适合什么样的伙食,比起荞面饼子,方便面的制作成本的确是高不少。事情到底成不成,她等李厨子那边答复就是了。
若是给封朔说了,便是军中可能根本就不用她的方便面制造方子,封朔也会让底下的人高价买走方子。
封朔抬了抬眼皮:“银子够吗?”
姜言意道:“够,面坊死了老东家,少东家是个不成器的,欠了赌坊银子,急着还钱,便折价转卖与我了。”
她侧过脸去看他:“怎么,你想借钱给我?”
封朔双臂收拢了些,严严实实把人箍在自己怀里:“先借给你,赶在你还银子前把你娶了,你就不用还了。”
姜言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替我考虑得倒是周到。”
封朔似乎是想看她的笑颜,他微微扬起头,下巴无意间触碰到姜言意脖颈。
姜言意轻呼一声,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触电般用手捂住了脖子。
下颚触到的那一片肌肤细腻温润得叫人心惊,封朔喉头动了动,眸色暗了几分,他哑声问:“脖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