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才至,司时楼上便击鼓定更,余音袅袅,晨光熹微,微蓝天际与走兽飞檐之间留了一抹鱼肚白,金黄色的琉璃瓦上皑皑白雪悄然融化,这是大周冬天里难得的一个晴日。
梅香宫内四处都还点着灯,宫人们或扫洗雪水,或浇树摆花,或往来送递,皆是垂首低眸,忙而不乱,寂静无声。
“小殿下?小殿下?起床了。”
鹅蛋脸的大宫女柔声催促着,收起钩金画银的罗帐,散开一阵淡淡的暖意与中药的苦涩。
寝宫里地龙暖炉片刻都没歇过,她却迟迟没有听到小主子的回应,床榻上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点活人的声息。
“殿下?殿下?殿下你可别吓花琴啊!殿下你怎么了?”
花琴连忙去看五皇子的情况。
那稚嫩可爱的脸蛋,仅仅十岁的年纪便能看出将来会是如何的绝代风华,可现下却惨白如纸,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直挺挺地仰躺在锦衾中,形似童尸,好似下一刻便可收殓入棺。
她颤抖地去摸他的鼻息。
“快!快去把抽屉里的回春金丹拿来 ,小卓子去禀告贵妃娘娘,小宁子你骑上马赶紧到太医院请申太医!”
小宁子放下手中的檀木托盘,热水打湿他的衣袖,腿已经快迈出门槛:“这个时辰,申太医怕是在家,我去找高侍卫——”
“咳咳。”
小皇子忽然猛咳几声,好似才喘过了气,一屋子慌乱的人像是被齐齐施下定身咒,全然不动了,屏住呼吸地盯着他。
那双清幽冷冽的凤眸倏忽睁开,眸色从迷蒙转为清明,瘦弱的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着。薛琳琅揉揉脑袋,从软绵绵的床上撑起来,脖颈间冷汗涔涔,一头墨发凌乱披散,衬得一张柔嫩绝丽的脸蛋更加惹人心疼。
他看向花琴,见对方眼眶通红,泪珠欲落不落,反而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哭什么,我只是睡熟了而已。”
花琴转哭为笑,抹了抹眼泪:“是奴婢蠢笨,是奴婢该罚,想来小殿下昨日在太学小考乏累了,我这就把他们叫回来。真是的,我们只盼您平平安安,那些个什么甲等乙等……”
其实不是的。
薛琳琅在心里叹口气。
他刚才确实在生死门前走了一回。
唔,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太学小考,那种小孩子的东西,他就算闭着眼睛写也能拔得头筹。
……只能说他转世的这副身子委实太弱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良、哮喘之症,时时刻刻都有病死的危险,也不奇怪母妃和花琴她们平日里把他当菩萨似的供起来养——
若不是薛琳琅还留存着前世修仙的记忆,从六岁起就偷偷修行起清虚宫最基础的心法清心决,以微弱的灵气护体,再加上皇宫里时时供给的珍稀药材,早就死翘翘了。
薛琳琅能够感觉到,他的神魂已濒临崩溃,这一世再不悠着点折腾,下一次连转世的机会都赶不上。
要说折腾,前世的玄焰仙尊裴焰可真是天上地下最能折腾的人。
众人艳羡的天生剑骨,举世无双的纯火灵根,永不熄灭的九重玄火,仙途坦荡,一帆风顺,结果他愣是从人变成妖,从妖堕成魔,再被他那讨厌的师尊镇压,抽魂夺魄封印在锁妖塔中,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如今能投胎,能活到今日,已是天大的恩德。
薛琳琅挣扎着起身,小奴才连忙躬下腰给他做脚踏。
“殿下,可踩稳着些。”
小皇子穿着雪白色的云绸寝衣,如此娇养身上也没几两肉,纤细的脖颈间套着一个开过光的花丝镶红宝长命锁,还是梅贵妃在苍云寺苦苦求来的,就是为了锁住这短命的麟儿。
真别说,那老僧还有点名堂,竟看得出薛琳琅命里带火,本来他这一世大名薛焰,老僧以为不吉,去名存字,改为琳琅。
怕小皇子着凉,花琴在他手里塞了个梅花映月纹样的汤婆子,宫女们再一一为他擦脸更衣,穿袜穿鞋。
“方才的事,莫要告诉我母妃。”
薛琳琅坐在一把朱漆梅树纹的背靠椅上,筷子细&